继而,那张经过伪装、却仍难掩秀丽的脸上,阴恻恻露出个诡谲的笑。
下一刻,沈之砚无端一个趔趄,清隽面庞迅速蒙上一层死灰,隐隐泛青。
紧接着,仿如玉山倾颓,他直挺挺仰面栽倒。
“之砚!”严烁飞身下马,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探颈侧脉息,沉声道:“中毒了!”
林七同他一道,七手八脚扯开沈之砚的外袍,这才看到左肩的位置,沿内甲一圈全部濡湿,血被柔软的皮甲压在里面,解开卡扣,颜色发乌的稠血顷刻间漫开,打湿了半边身体。
东华门边的这座大院一向冷清,东厂这些年被内阁压制得太狠,手中权柄屡次削弱,早已不复先帝时期的辉煌。
翟天修走进大门时步履轩昂,与院子里那些惯于缩肩抱手的阉人相比,显出截然不同的精神面貌。
他目不斜视进到内堂,向上方脸色阴沉的桂保一拱手,“督公,您找我。”
说罢,不待吩咐,径直撂袍坐在下首。
桂保白皙姣好的面庞上,那双形状妩媚的眼中闪过凌厉。
秦献离京十多年,每月必有信回,关于烨王、西北动向,这些圣上最着紧的消息,都是他传递回来的。
虽说人回到京城后,他也觉出几分不妥,但毕竟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桂保是真心想要保他一保。
“小献子死了……”桂保轻缓抚动纤长的手指,笑容明媚,柔声道:“翟将军,你必须给咱家一个满意的理由。”
侍立阶下的几个番子,这时已是双腿发抖,他们皆深知督公的脾性,脸上越是笑得欢,话说得越温柔,杀起人来就越凶悍。
翟天修坐在椅中纹丝不动,堂内烛影晃动,他颊畔的刀疤如同活物,小蛇般静谧游走。
半晌,他低头微微一笑,“督公顾念旧情,那圣意又该如何?秦献首鼠两端多年,才给了烨王坐大的时机,其罪死不足惜,督公下不去手,我替你一绝后患,难道督公……到现在还不明白我的诚意?”
桂保捻动手指的力道加重,冷笑:“论首鼠两端,小献子不及你多矣。”
翟天修不为所动,亦语气冰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
一句话,将他左右逢源的居心,剖析得一清二白,偏偏还让人不得不信。
桂保冷眼看着翟天修,知他有恃无恐,圣上如今正指望他呢。
延绥三大卫所并非铁板一块,延德卫指挥使康良早有不服之心,只缺少一个契机,如何挑动内乱,趁势瓦解烨王兵权——
这趟大梁,还得靠翟天修来挑。
然而,饶是见惯勾心斗角的桂保,面对眼前这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也不觉齿冷。
“小献子一回京就向我引荐你,诚心为你谋划,翟将军过河拆桥,咱家如何敢要你的忠诚?”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