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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部分(第1页)

先生;那天晚饭后;我与小狮子心情郁郁地沿着河边;向我们的新家行进。与陈鼻的重逢让我们心中感慨万端。往事不堪回首。几十年时间;已经山河巨变;许多当年做梦也梦不到的事物出现了;许多当年严肃得掉脑袋的事情变成了笑谈。我们没有交谈;但心里想的也许是相同的事吧。

先生;我第二次见到他;是在开发区医院里。与我们一起去的;有李手;有王肝。他被市公安局派出所的一辆警车撞伤。据开车的警察说;路边的目击者也为警察作证——警车在路上正常行驶;陈鼻从路边猛扑进来。——这根本就是寻死——那条狗也跟着扑进去。陈鼻被撞飞到路边灌木丛中;狗被碾在车轮之下。陈鼻双腿粉碎性骨折;胳膊、腰椎也有伤;但并无性命之忧。那条狗却肝脑涂地;殉了他的主公。

是李手告诉了我们陈鼻受伤的消息。李手说;警察确实没有责任;但鉴于陈鼻的情况再加上他找人通关节;公安局答应赔一万元。这一万元;对于这样的重伤;显然是不够的。我明白;李手召集我们这帮老同学去医院探望的根本目的;还是为陈鼻筹集医疗费。

他住在一个有十二张病床的大病房里;靠窗户的那张病床;编号为9;是他的床位。此时为五月初;窗外一株红玉兰;盛开着;散发着浓郁的香气。病房尽管床多;但卫生搞得很好。尽管这医院的条件无法跟北京、上海的大医院相比;但与二十年前的公社卫生院相比;已经有了巨大的进步。先生;当年我曾陪我母亲在公社卫生院住过一星期院;病床上虱子成堆;墙壁上全是血污;苍蝇成群结队。想想就不寒而栗。陈鼻双腿打着石膏;右胳膊上也打着石膏;仰面躺着;只有左臂能动。

看到我们来了;他将脸偏向了一边。

王肝用他的嬉笑怒骂打破尴尬场面:伟大的骑士;这是咋整的?跟风车作战?还是跟情敌决斗?

李手道:不想活跟我说;哪里还用得着去撞警车呢?

他可真能装;装骑士;不跟我们说话;小狮子道;都怨李手;把你弄得疯疯癫癫的。

李手道:他哪里是疯疯癫癫啦?他是装疯的王子呢。

他突然呜呜地哭起来。那侧歪着的脸更低下去;肩头抽搐;那只能动的左手抓挠着墙壁。

一个瘦高的护士快步进来;用冰冷的目光扫了我们一圈;然后拍拍铁床头;严厉地说:9号;别闹了。

他立即停止了哭泣;侧歪着的脑袋也正了过来;混浊的目光定定地望着我们。

瘦高护士指指我们放在床头柜上的花束;厌恶地抽抽鼻子;命令我们:医院规定;花束不准带进病房。

小狮子不满地问:这是什么规定?连北京的大医院都没有这规定。

瘦高护士显然不屑于跟小狮子争辩;她对着陈鼻说:快让你的家属来结账;今天是最后一天。

我恼怒地说:你这是什么态度?

护士撇撇嘴;道:工作态度。

你们还有没有人道主义精神?王肝道。

护士道:我是个传声筒。你们有人道主义精神帮他将医疗费付了吧;我想;我们院长会赠送给你们每人一块奖牌;上边刻着四个大字:人道模范。

王肝还想争执;李手止住了他。

护士悻悻地走了。

我们面面相觑;心中都在盘算。陈鼻受了这么重的伤;医疗费一定是个惊人的数字了。

你们为什么要把我弄到这儿?陈鼻怨恨地说;我死我的;管你们什么屁事?你们不弄我来;我早就死了;也不用躺在这里活受罪。

不是我们救了你;王肝道;是那撞你的警察打电话叫了救护车。

不是你们把我弄到这里?他冷冷地说;那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你们来可怜我?来同情我?我用不着。你们赶快走;带着你们喷了毒药的花——它们熏得我头痛——你们想帮我来付医疗费?根本用不着。我堂堂骑士;国王是我的密友;王后是我的相好;这点医疗费;自然会有国库支付。即便国王与王后不为我买单;我也用不着你们施舍。我的两个女儿;貌比天仙;福如东海;不做国母;也做王妃;她们从指缝里漏出来的钱;也能买下这座医院!

先生;我们自然明白陈鼻这番狂言的意思。他的确是装疯;心里却如明镜般清澈。装疯也有惯性;装久了;也就有了三分疯。而我们跟随着李手来医院探望;其实心里也是惶惶不安。让我们送几束鲜花;送来几句好话;甚至送来几百块钱;那是没有问题的;但如果让我们负担巨额医疗费;确实有点……因为;毕竟;陈鼻与我们无亲无故;而且;他又是这么一种状况;如果他是一个正常的人……总之;先生;我们虽然不乏正义感;不乏同情心;但到底还是凡夫俗子;还没高尚到为一个社会畸零人慷慨解囊的程度。所以;陈鼻的疯话;是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借坡下驴的坡儿。我们看看召集我们来的李手;李手挠着头说:老堂;你安心养着吧;既然是警车撞了你;他们就该负责到底;实在不行;我们再想办法……

滚;陈鼻道,如果我的手能举起长矛;我将会敲打你们愚蠢的头颅。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呢?我们抱起那几束喷洒了低劣香精的花束;正欲走而未走之时;那瘦高护士带着一个穿白大褂的男人进来了。护士对我们介绍;说这男人是主管财务的副院长;护士也把我们介绍给副院长;说我们是9号的亲戚。副院长开门见山地向我们出示了账单;说陈鼻的抢救费、医疗费已累计到两万余元;他一再强调;这还是按成本计算的。如果按惯例计算;那远远不止这个数目。在这个过程中;陈鼻一直暴躁地叫骂着:滚;你们这些放高利贷的奸商;你们这些吃死尸的蛆虫;老子根本就不认识你们。他那只能动的胳膊挥舞着;敲打着墙壁;摸索着;摸到床头柜上一只瓶子投到了对面床上;打中了那个正在输液的垂危老人。滚;这座医院是我女儿开的;你们都是我女儿雇来打工的;老子说句话;就能打碎你们的饭碗……

正闹得不可开交的当儿;先生;一个身穿黑裙、蒙黑纱的女人走进了病室。先生;我不说您也能猜到她是谁;是的;她就是陈鼻的小女儿;那个在玩具厂大火中死里逃生、毁了面容的陈眉。

陈眉如同幽灵;飘进房间。她的黑裙黑纱;带来了神秘;也似乎带来了地狱里的阴森。喧闹立即中止;仿佛切断了发出噪声的机器的电源。连闷热的空气也冷了下来。窗外的玉兰树上;有一只鸟儿;发出一阵柔情万种的鸣叫。

我们看不清她的脸;也看不见她身上的任何一点皮肤。我们只看到她身材高挑;四肢修长;是一个模特儿般的身躯。我们自然知道她是陈眉。我与小狮子自然又回忆起二十多年前那个襁褓中的小丫头的形象。她对着我们点点头;又对着那副院长说:我是他的女儿;他欠下的债;我来偿还!

先生;我在北京有一个朋友;是304医院烧伤研究所的专家;院士级的水平;他告诉我;对于烧伤病人来说;精神上的痛苦也许比肉体上的痛苦更难忍受;当他们第一次在镜子里见到自己被毁坏的面容后;那种强烈的刺激和巨大的痛苦是难以承受的。这些人;需要极大的勇气才能活下去。

先生;人是环境的产物;在某些特殊的环境下;懦夫可以成为勇士;强盗可以干出善行;即便是吝啬得一毛不拔者;也可能一掷千金。陈眉的出现和她的勇敢担当让我们心中羞愧;而这羞愧又转化成仗义。仗义之后就要疏财。先是李手;然后是我们;都对陈眉说:眉子;好侄女;你父亲的账;我们来分担。

陈眉冷冷地说:谢谢你们的好心;但我们欠别人的账太多了;欠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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