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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四章 不兀剌川上(第2页)

“真是作死呀,你又这样说?”有乐不禁纳闷道,“况且你手上拿的那支火枪已经没弹药了罢,还撸过来?”

“先前剩余最后一膛未发,不信你试试?”慈祥老者伸着袖铳寻声乱指,冷哼道,“谁装神弄鬼,就杀谁!”

小珠子冒出来,在我耳后低声催道:“快跑!有东西悄近……”

“什么东西?”我正要转面愕望,有乐急忙伸手来掩眼,慈祥老者打开他的手,揪我而起,贴着面颊说道,“我才不相信什么一看就死。你睁大眼睛,替我看看究竟是什么在后面?”

我不得已的看了看,但见信雄脸上粘着两只又大又圆的纸绘假眼,从后面伸过来说:“瞪谁就让谁怀孕。”慈祥老者转身,一巴掌掴开他。

随着“呀”一声叫,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扑过来,猛然跳上慈祥老者背梁扭打。慈祥老者不堪遭其撕发抓脸,正要甩开,却被信雄咬手,痛怒交加,扬掌欲掴之际,湿发蓬松的叼烟家伙从半堵残墙后抛投短铳,啪的打在面门之上。慈祥老者捂脸叫苦不迭,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却欢呼一声,从他肩背跳下地,抢去拾起短铳。

湿发蓬松的叼烟家伙连忙跑来争夺道:“我的……”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提足踢打,驱赶道:“去你的!这支手铳明明是我的好不好?”湿发蓬松的叼烟家伙犹自不甘道:“根据我们俄罗斯的传统,抢到手的东西就算又被你抢回去,它仍然属于我。”边说边抢,拉扯之间,模样娇俏的小家伙腾身甩腿飞踹,湿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撇头歪掼而跌。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乘胜跳到他身上乱踩,湿发蓬松的叼烟家伙在她脚下叫苦道:“别踩别踩!蛋破了……”

趁那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停足愣望,湿发蓬松的叼烟家伙连忙摸出身上揣藏的小匣子,忐忑不安的掀盖觑视道:“可别踩破了我的蛋……”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低头探询:“破了没?”湿发蓬松的叼烟家伙揭盖子稍觑一眼,微感宽慰道:“还好蛋在里面尚未破损……”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伸脚来踩,蹦跳道:“那就再踩到你的蛋破!”湿发蓬松的叼烟家伙仓促合上盖子,捂匣爬开,模样娇俏的小家伙仍要追踢,却听信雄叫苦,她往叼烟家伙腰后多踹一脚,转面看见慈祥老者甩开信雄,扬掌欲掴,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忙掏皮袋填装弹药,随着咔嚓打火声响,双手拿起短铳,轰了一下。

有乐捂起耳朵,啧然道:“你往哪儿射?”我眼前烟焰绽扬,随慈祥老者踉跄趋趄之际,脑后似有异风扑飕,倏近又即掠离。长利窜出草间,不顾模样娇俏的小家伙挣扎踢打,从背后抱她退开。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匆忙填装弹药之际,口中恼嗔:“若不是突然从背后抱开我,刚才就打中了。”转身抬铳一指,吓得长利慌张躲避,跌入草里。

“要看打谁,”信孝拿着茄子,从草里冒头出来张望道,“你瞧有乐的帽子崩掉半边了。两只眼圈发黑,样子焦头烂额,全是拜谁所赐?很难想象他这般憔悴不堪的形象还能让古罗马人为之惊艳,甚至认为其有出色的美貌,却根本无视了旁边的我……”

“古人审美之眼光是很难说的,”有乐歪戴塌瘪半边的帽子,黑着眼圈转觑,正色道,“环肥燕瘦,各有所好。一时一个风气。你知道貂婵长什么样吗?其实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子。春秋时期的美人跑出来会吓死你也说不定。甚至唐朝那时候的人还以无眉和黑牙为美,大胜突厥的唐朝名将黑齿常之就是着名的牙黑,并以黑齿为自家姓氏。跟黑齿常之的儿子黑齿俊十八岁的时候并称‘美男’的唐朝名将沙吒相如,甚至以剃眉称帅。”

“唐朝大将军燕国公黑齿常之的祖先出自扶余,为百济王室大姓,后因封于黑齿而以封地为姓。”信孝摇着茄子说道,“他是牙黑,但并不以此为姓。其身长七尺有余,骁勇有谋略。每次获得的赏赐金帛等,全都分给了部下将士。突厥侵扰唐朝,黑齿常之率军抵抗,突厥狼狈而逃。黑齿常之率领精锐骑兵转战青海击破吐蕃军,史载:‘常之在军七年,吐蕃深畏惮之,不敢复为边患’,并且赞叹:‘古之名将,无以加焉’。他被权奸诬陷致死后,当时的人都感到很痛惜。武则天下诏为自缢而亡的黑齿常之昭雪,朝廷改葬这位百济骁将于洛阳邙山。自从唐军彻底平定百济复国运动,黑齿常之、沙吒相如眼见百济复国无望,从此归顺了唐朝,倍受重用,唐朝名将刘仁轨称赞此二人皆忠勇有谋,敦信重义。”

“又在这儿聊呀?”青盔将领突然冷哼一声,从草后窜出,抡戈扫打,有乐拉着信孝慌忙走避,叫苦道,“这家伙怎么如此难死啊?又在这儿撞上了他……”

“断帅,”慈祥老者抬着袖铳在昏暗中凝势惕戒,压低话音问道,“我们撞到了什么?”

青盔将领惊疑不定地望着暗雾萦迷的方向,说道:“此间必有古怪。刚才我看见你们霎刻消失又复现的那个地方,夜穹似有巨大影廓曳闪而过,仿佛琼楼玉宇,又似空中楼阁,无声无息的掠过地面晃转升腾更高,没等我看清,瞬即从雾中隐去……”

“那你肯定是眼花了,”慈祥老者听着不禁面颊微搐,低哼道,“或许只不过是看到了海市蜃楼。眼见不一定为实,闪族人的花招很多。别忘了咱们突厥人先辈来的地方,祖上常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就是为了不受蛊惑……”

有乐忍不住说道:“那还不赶紧掩起眼睛、捂住耳朵,或者跟那些鸵鸟一头扎进泥沙里,假装看不见、听不到……”信孝在旁不安的问道:“你听到什么了?是不是我耳鸣,只觉嗡嗡回响不息……”长利倒退过来,小声说道:“便是先前我们听过的那种嗡嗡的响声,间歇反复,有其节奏。”

“什么节奏?”慈祥老者听着越发面颊微搐道,“你们不要胡乱带歪节奏。那只不过像是楼阁上许多风扇一齐转动的嘈杂声响。风车或者风陀螺、水车或者水轱辘一齐转动也似这般喧响……”

“你们那里啥时候就有风扇了?”听闻信孝摇着茄子惑问,有乐啧一声说道,“这有什么稀奇?小孩儿手里还拿了风陀螺转着玩儿呢,而且好多地方有水车在农田周围咕辘咕辘地转动得热闹。”

毛发乱糟糟之人在残墙下忍不住接茬儿说道:“早在公元十世纪左右,波斯人就发明了一种古老的空气调节系统,通过利用装置于屋顶上的风杆,来捕获屋顶处凉爽的自然风,同时使用风道来使其穿过凉水并吹入室内,从而使得室内的人感到凉快。有些地方的聪明人还以风动转轮的方法,在楼台的窗口安装了风车缩小形态的转叶陀螺,用来给达官显贵享用夏日的凉爽。”

蚊样家伙在旁称然:“从前,唐朝长安一带的达官贵人会使用一种名为‘凉屋’的设施,一般是临河流而造,在河水旁修建水车,用水车把活水抽到屋顶,顺着屋檐流下来,周而往复,流水就会带走整个屋子的热量。唐玄宗时期,更是修建了着名的大明宫含凉殿,含凉殿建筑内外都设置了许多水车,流水激起扇叶转动,冰凉的水汽和冷风就被送入殿内。《唐语林·豪爽》记载,夏日某天陈知节被请到李隆基的含凉殿时,他看到唐玄宗‘座后水激扇车,风猎衣襟’,当他被‘赐坐石榻’时,感到‘阴溜沈吟,仰不见日,四隅积水成帘飞洒,座内含冻。’可见那时候的空气调节设置已很高明……”

“我们为什么要在这个情势越来越紧张的时候谈论风扇和空气调节方法?”有乐不安地转顾着说道,“难道不应该趁那萦耳不息的嗡嗡回荡声响尚未由低转高,赶快逃离此处远避才对路?”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对对,赶紧溜走为妙。”蚊样家伙转面跟青盔将领说道:“暂时的撤退是为了更加有力地打击敌手,就像拳头往后收缩是为了蓄力,然后一拳挥出去直接把敌人干掉。”

“难道地主家还有余粮?”信雄拉着我刚要溜,慈祥老者揪住不放,正纠缠间,残垣暗影里有个公鸭嗓的说话声传过来,“快乐的原因只有一个,不幸的原因却有千万个。东方人做生意,都离不开人情世故。若想生意做得好,先把礼物要送好。所以盗墓时我拿了那个以为值钱的东西。手里有粮,心中不慌。”

随着脚步声响近,夜雾中现出几簇晃闪的火把光焰,走来一伙衣衫破烂之人,其中有个披裹破布的家伙唉声叹气地说道:“何不食肉糜?用立场去看待这个世界,是很容易脱离事实的,也无法认清这个世界的真相。世界那么大,应该去看看。应有担当。接地气,说人话。官僚尽在说漂亮话做差劲事。说一套做一套,处处都是套路。说的震天响,做的极勉强。以人为本你能做到吗?不是让你以管人为本。少折腾,不折腾,你得先让人活。一个人的梦游,无数人的梦魇。你有天大的理由也不能让人生不如死。想民众之所想,首先要知道民众之所想,不是替民众想。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当官的为了逃避责任可以干出很多惊天地、泣鬼神的勾当。发酵,是一种持续过程。是脓包总有挤破之时,揭开浮夸的虚饰,满眼看到的是老百姓的辛酸!”

旁边的烂脸汉子插话道:“求生的欲望会压倒一切,这是每个人在绝境面前都会做出的选择。”

一个光着后股之人昂首阔步地说道:“我说个很严肃的事情,压死我们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掏钱,怎么折磨我都可以,动我的钱我会死给你看。”

“永远不要低估草民被低估了多少。”后边有个衣衫褴褛之人兴嗟道,“回乡就要认命,要逆天改命就要到更大的地方去闯荡。拥有第一个安身立足之所,就是闯出名堂的证明。然后是小房换大房,大房换好房。这些并不是必定能实现,却还有希望实现。好时代的生活不是一眼看得到底的,而是充满了变数。变数就是机遇,给人带来希望的机遇。一旦失去机遇的人越来越多,整个时代也就没有希望了。迫使人们只有铤而走险。”

“儿孙满堂绕膝嬉戏不好吗?”披裹破布的家伙叹道,“人到中年之后,做事容易畏缩。但如果你交出全部,你一无所有,也很容易走上极端,因为你同时也丧失了全部的希望。”

“时间永在流逝,江湖多是看客。”那个光着后股之人昂首挺胸地说道,“老婆出门半月再回家时,我会感觉不习惯。”

“这帮家伙……”有乐听着不禁好笑,摇了摇头,忽见那伙破衣烂衫之人纷似猝受惊吓,往残垣里一哗而散。脸形奇特的小个儿之人在那边招手,压着话声叫唤道,“快跑过来,一路别回头!倘有迟缓,我不会告诉你有什么后果,但是会有最严重的后果。”

“听着很含糊,”有乐似忍不住要回头去瞧,一只手伸来掩遮他眼睛。有乐脑袋微仰,朝我说道,“不料你的手有这么凉!”

我蹙眉说道:“不是我的手。”有乐闻言一怔,随即愕问:“那是谁的?”耳听得镣响呛啷,脸形奇特的小个儿之人拽链趋近其畔,低声说道:“村姑在你后面。不过那只手……”有乐没等听完就惊啧道:“你最好告诉我,那只手是你的。因为我正在乱起鸡皮疙瘩!”

模样娇俏的小家伙哈哈一笑,移开手说道:“有这么大反应了吗?手是我的!”有乐却皱起了脸,不安的问道:“你有没有往我脸上趁机又涂抹了什么粘乎乎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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