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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逐(第1页)

尼尔·阿舍

尼尔·阿舍,英国作家,其作品于本世纪初始见于重要杂志及大型出版社图书目录。他的科幻作品多属兼收并蓄的“新太空歌剧”,充满天马行空的想象与激烈暴力的冒险,笔下的外星生物活灵活现,在同类作品中独领风骚。近年来,他尤以创作了科幻小说中异常惊人的怪物而闻名。

阿舍捏造怪物的天赋在《斯逐》中展现得淋漓尽致。在这个故事中,超智慧外星生物引发了人类社会一定程度的变革。小说里不同物种,甚至是具备意识的智慧种族之间互利共生,颇有异趣。

公园另一端的那只斯逐迎光闪耀,外形好似一架直立的希腊竖琴,四米高三米宽,丝帘般的中央躯体在看不见的微风中波动。它的根根触须朝我探伸过来,触须上圆鼓鼓的球形螫刺油亮油亮。它的声音像个幽鬼在空旷的大房子里吵吵嚷嚷:叽里咕噜,喉间发出含混不清的低吼。我几乎是在直觉指引下跑向最近的圣蟅,斯逐怪在我身后紧追不放。圣蟅那闪着珍珠母光泽的格璃场随之一闪,将我俩抛进一个栅笼。我被灼伤了——透过衬衫的破洞能看到发红的皮肤,但不知道是斯逐还是圣蟅干的。斯逐的格璃场被圣蟅的斩裂,倒在旁边像一堆血红的海草。我瞪着周遭这个边长十米的方笼,地板上散落着乱石断骨和甲壳碎片。真想哭。

“爱!吃你!”这是斯逐先前吼的话,“吃你!痛!”

可能又是该死的翻译器在乱弹琴。译虫先是钻吸在头骨底部,然后生出脊骨刺入大脑,精准得要命,疼得人死去活来。最新款的奔腾模拟突触在译虫面前也相形见绌,像一张没剩下几颗算珠的算盘。不幸的是,译虫比我们这些人类宿主要聪明得多。我这只一开始就加载了所有的英语词汇,以为我对这种语言全面掌握不留死角。它为我翻译其他生物(比如圣蟅)的语言,用上一大堆各类晦涩的专业术语:科学、哲学、社会学、政治,一种没落下。之前我遇到一条长着五只宝石红眼珠的蝾螈,消化不良的外肠不住地蠕动。我刚到这里时,你猜它对我说了什么?译虫的翻译是:“往轴下十五度方向,至聚碳酸酯界面合生半球。”

可我只是问它定向仪在哪儿,它完全可以指着附近墙上拱出来的一团说:“就那儿。”

译虫脊骨钻进大脑时,会自动加载一种起到使用指南作用的机制,借助这种反馈技术,我在太空站里待了四十六小时之后,译虫的词汇量逐渐削减到与我贫瘠的词汇库相同。我以为终于能用得顺手了,结果碰到斯逐它又开始乱来了。每当我看到奇风异景,驻足目瞪口呆之时,偶尔会有高高在上的涕鸥问我点儿什么。我已经成功制止译虫再把那些话翻译成“君之迷惘可需昭昭?”之类。我懂那些词,但免不了觉得要么是翻译器要么是涕鸥在取笑我。诸事不顺,我真不能浪费时间在太空站迷路——死前我还有太多的东西想看。

在圣蟅的登陆飞船降落在南极洲之前,癌症患者存活五年以上的几率只有十分之一。而当时我的癌细胞已深居在两片肺叶之中,更是大大降低了我的生存几率。等圣蟅的技术开始一点点润泽人类时,我的癌细胞早已四处扩散,派出侦察员在我体内调查新的楼盘选址。在先进技术终于开始惠及我之际,癌细胞已在我体内蓬勃发展,包括肝脏在内的新殖民地多得列数不过来。

“我们也爱莫能助。”怀特岛上的圣蟅医院里,涕鸥医生漂在离地一米的空中对我说道。这样的医院在整个地球上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好似第三世界穷山沟里扎根的无国界医生机构。医院多数由涕鸥运营,它们一丝不苟地向地球巫医解释人类错在哪里。对更崇拜涕鸥的人类而言,“涕鸥”之称大有可能代表着“形似半透明鬼蝠魟的外星天使”;但多数人觉得还是它的全称“鼻涕鸥”更为贴切,这种生物飘浮在空中,活像一摊血管纵横的鼻涕上长了两个鸟喙和乌黑的豆眼,形似线虫的透明身体散发着熏肉烧焦的味道和十足的优越感。

“你说什么?”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跨越令人望而生畏的距离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实施它们的神奇技术吗!它们可是奇迹创造者呀!这只涕鸥用完美的英语对我解释了一遍,没有借助翻译器:它以及同类已成功研制出肝内纳米工厂,可大批量生产纳米DNA修复器。在DNA遭受损伤之前植入纳米机器人便能高枕无忧,这甚至意味着青春永驻——只要植入者注意避免迎头撞上大卡车。可照我的情况看,损伤已太过严重,纳米机器人无法分清哪些是癌细胞哪些是正常细胞。

“可是……你们能治好我吧?”我还是不太愿意相信。

“不能。”简短直白的回答。听到这话,我才开始去理解,开始将一直以来拒不理会的事实拼贴在一起。

全球每天仍有大量病人死去,外星医生们必须分清轻重缓急。英国的问题,主要是由国家医疗体系悉心培养出的奇妙病菌,它们几乎对目前每一种抗生素都具有耐药性。实际上,涕鸥要想把英伦诸岛上的患者收进医院还颇得费一番心思,因为在过去的十年里,对病人来说,医院就是最危险的地方:光是去移除一块脚趾嵌甲,就能感染上抗药性金黄色葡萄球菌或其他变异病菌,踏上通往密封塑料棺材的不归路。而与此同时,大部分外星资源都将输往与“无国界”援助物资目的地相同的国家,去迎击当地的死亡率:每天有数以万计的人死于经空气传播的新型艾滋病毒、猖獗的埃博拉,新型肺结核大约四天就能干掉整个肺部。我不知道涕鸥们有没有胜利的希望。

“求求你……千万要救我啊。”

求也没用。我了解相关的统计数据,我和许多人一样,自外星生物抵达以来一直求知若渴地学习所有异星知识。涕鸥依赖格璃场从一间研究病房飘到另一间病房,它停下来同我说话甚至都是以牺牲其他人的生命为代价的。又是资源问题。我们自己那三脚猫医疗系统一旦实施就必然招致抗议,但这套做法已被他们运用得炉火纯青:如果三个人同时身患绝症,而资源却只够挽救其中两个,那么你就只挽救两个人,不要因徒劳地想多救一个反而丢掉另两人的性命。如果这个涕鸥用上所有的专业技能和现有科技,它当然能救活我,如果必要,它甚至能拆解我的身体,一个细胞一个细胞地重建。可是与此同时,将会有十个、二十个,乃至一千个病情较轻、远非绝症的患者死去。

“这是你的票。”它说完便飘走了,格璃场里吐出什么东西落在我床上。

我低头盯着那枚直径十厘米的黄色圆盘。这类飞船票发行了数千枚,各国政府都曾企图控制其发行的对象入选和理由。外星生物对此根本无所谓,它们只赠予自己认为合适的人,而只有它们挑中的人才能使用这些票……进行地外旅行。我猜这是它发给我的安慰奖。

一台涕鸥自动手术仪为我植入了机械助行架,我于是得以下床前往位于肯特海滨的航天飞船漂浮月台。起初一点儿都不痛,因为手术时使用了神经阻断剂,药力还要过一段时间才退,但我感觉自己好像一段腐烂的蕾丝花边,松松垮垮快散架了。随着神经阻断剂药力散去,我又继续依赖呼吸器和琳琅满目的药片,还有各式药膏,贴在骨癌最严重的地方。

航天飞机的机舱大体上就像一节火车车厢。我想专心看一些装载到记事屏上的外星生物特征识别表,但无休无止的疼痛和甩不掉的疲惫让我难以集中注意。同地球上的飞机一样,这里也各色人群混杂:一个女人用背袋背着婴孩;几个身着正装的大块头,可能是政府官员、黑手党,或者证券经纪人;如此等等。我正前方这群人,两女三男,嗓音圆润,张扬的衣服颇有些朋克范儿——这种上层中产阶级的激进打扮受到大多数学生追捧——他们一定是我听说的那个BBC纪录片摄制组。其中一个男人取出摄像机拍摄非人类乘客,机身上显眼的标签证实了我的揣测。拍摄对象是两只涕鸥和一只圣蟅——圣蟅这种生物外形酷似两米长的地鳖虫,身体前端直直收起,构造复杂的巨大头部能三百六十度旋转,背部平坦,第二排复肢收拢其上。在工具运用方面,大自然为圣蟅提供了天生的工作台和夹力堪比液压虎钳的手,复肢上的手指纤如发丝。过了一会儿,摄像师放下机器环顾四周,之后将视线聚焦在我身上。

“嗨,我叫奈杰尔。”他伸出手,我勉强握了握。“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我本想叫他别多管闲事,但转念一想,说不定我从他身上能得到不少帮助。“我打算去太阳系基地等死。”

几秒不到,奈杰尔就把摄像机对准了我的脸,与他随行的朱莉娅则同我邻座的乘客换了位置,假作真诚地一个劲儿问我等死的感觉如何,接着又极力扮演搅屎棍的角色,问及涕鸥无法在地球上治疗我的细节。采访持续了接近一个小时,我知道他们会进行剪辑,将它打造为替他们代言的工具。

结束之后,我的注意力又回到圣蟅身上,我敢肯定它一直在微微侧目观望聆听,虽然我想象不出理由为何。也许它对机组人员使用的原始设备感兴趣。显然,曾有一个它这样适应高重力的生物参观硅谷,途中不小心踩上了某人的笔记本电脑——具体场景请参考将杠铃丢到火柴盒上的效果——随后,不借助任何工具就修好了它,所耗时间还不到一小时。如果这还不够神奇的话,笔记本的主人还发现硬盘容量从400G提升到了4T。你可能觉得这个故事是杜撰的,但那台笔记本电脑现在就保存在史密森尼博物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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