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们安静下来,王部长才朗声宣读:“根据上面文件,中发(67)117号……”
宣读完文件又大声宣布:“经金城县公安局介入查证,贾仁慈同志祖上八代贫农,并非现行反革命分子,现给予平反,请贾仁慈同志上主席台讲话!”
经过一个多月的监狱生活,贾仁慈那张国字脸已变得苍白瘦削,乱篷篷的头发象发情的刺猥,人似乎一下苍老了许多。
先前革命的雄风不复存在,只是那对深陷的眼睛变得比以往更阴沉,象一潭永远也摸不着深浅的泉井。
他在台前站了良久,才缓缓道:“我就是贾仁慈,我祖上八代贫农,你们说我是反革命也罢,说我是革命者也好,我还是贾仁慈!”
接着高呼了几声“统领万万岁”,然后就走下了主席台,走出学校大门,回家里去了。
运动比翻书还变得快,牛大力两起两落,他又被押上了台。
“革命无罪,造反有理!”牛大力上台,面向墙壁上的画像,先向统领请了罪。
然后转身向群众三鞠躬,背诵了两段统领语录,才开口道:
“同志们,造反派的小将们,由于我学习最高指示不够,对《十六条》理解不透,执行了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犯下了滔天大罪……”
面对昨天打倒,今天站起,明天又被打倒的公社书记牛大力,柳青青深深地陷入了迷茫之中。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太平镇表现出了无比的安静,各造反组织相安无事。
时间很快到了阳春三月,三月的阳光暖暖地照耀着太平镇的每一寸土地,严寒已被完全驱散。
那天柳青青起得特别早,挑满一缸水后拿了一本书到后园的杏树下看了起来。
后院有许多果树,桃花红李花白杏花胭红,满园春色满园花香。
小说《牛虻》没有使他入迷,他被眼前的景致深深地吸引了,看着繁花点点,他突然又想起了白玉,想起在禹王宫工作组房间与白玉喝酒之后那如桃花粉红的脸蛋。
想着想着就入了神,以至于郑花花来到他身旁他都未觉察。
“青青你在想什么?”郑花花突然在柳青青背后嘻笑着。
柳青青回过神来,呵呵两声,满脸的尴尬,紧接着就是满脸的惊讶,惊讶中更多的是羡慕。
郑花花一身军装,她头戴军帽,脚穿一双崭新的解放鞋,手臂上挎一个军用包。
柳青青忍不住脱口而出:“像,太像了!”
“象啥子?”
“像一个红色娘子军,只是缺少绑腿和斗笠。”
“这是用柳大双的衣服改的,你进屋试试!”郑花花从军用包里掏出一摞整洁而崭新的军服递给柳青青。
柳青青脸上露出惊喜,同郑花花一起从后门进了屋。
柳青青第一次穿上了军装,而且是上等的深卡料子,不由十分兴奋。
走出卧房,站在郑花花的面前。
郑花花上下打量了好一阵,不由赞道:“二号首长,刚合适,好帅气,像洪常青!”
郑花花一边称赞一边又从挎包里拿出一顶军帽,给柳青青端端正正的戴了:“你的脑壳也不小,比大双的还大,难怪这么聪明。”
柳青青拿出两个新印制的联合兵团袖章,一个给了花花,一个自己戴上,又用军用皮带束了腰,两人站在衣镜前一照,果然增添了几分英姿。
果然是人靠衣妆!
“就缺一支枪!”青青兴奋地说。
“那个东西可没得,”花花嗬嗬一笑:“不过还有一双解放鞋,旧了一点,不知你……”
“总比布鞋好嘛!”柳青青毫不犹豫地说。
郑花花拿出一双洗得有些发白的解放鞋让柳青青穿上。
柳青青顿了顿脚,笑着说:“这样就显得自然多了,不然不伦不类的。”
郑花花笑道:“柳司令,联合兵团已经在小学操场列好队了,就等柳司令现场检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