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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讲一位可敬的人他的智力游戏及存在的飘忽无定性(第2页)

勋章带,他佩戴的是蓝色的勋章带(8)。

而不久前,从那个凝聚着爱国主义感情的朱红漆小盒子里又放射出钻石证章的光芒,也就是勋章:一枚亚历山大·涅夫斯基勋章。

在此再现的这个已经不存在的人,他原来的社会地位怎么样?

我看这个问题提得十分不妥。阿勃列乌霍夫经常发表精彩、冗长的演说,因此整个俄国都知道他;这些演说不是爆炸性的,它们只明显而悄悄地给敌对的党派施放某种毒药,从而使那个党派对自己的提案作出让步。自从阿勃列乌霍夫被安置到重要的岗位上以后,第九局(9)便闲着无事可干了。为了促使俄国引进美国的打捆机,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在必要时用书面形式发表演说,同第九局进行了顽强的斗争(该局不赞成引进)。参政员的演说迅速传遍所有地区和省,其中有的地区和省的面积不小于德国。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是一个机构的首脑:嗯,那个……怎么称呼来着?

一句话,是个想必你们大家都知道的机构的首脑。

如果把我们这位尊敬的活动家的干瘦和极其难看的外貌同他主管的那架无限庞大的机器相比,人们也许会天真地惊讶得一愣一愣的。可是瞧吧——所有的人绝对都对这个脑袋迸发出的智力感到吃惊,它反对整个俄国,反对政府的大多数部门,只有一个机构例外。不过这个机构的首脑,受命运的支配,默默地躺在棺材里已经快两年了(10)。

我们这位参政员刚满六十八岁;他那张苍白的脸使人想起灰色的吸墨器(在得意的时候),或——像一张韧性很强的制型纸(在空闲的时候);参政员劳累时,那双嵌入深绿色凹眶里的石头般的眼睛看上去是蓝色的,而且很大。

照个人看,我们还得说一句:当看到在熊熊燃烧的俄罗斯血红的背景上是自己的两只完全绿色的和被无限夸大的耳朵时,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竟毫不在乎。不久前,画面上出现的他便是这样——在“犹太佬的”一份幽默杂志的卷首页上;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血红封面的小刊物在那些日子里以惊人的速度增多了……

东北方

橡木装修的餐厅里传出嘶哑的钟声:一只灰羽毛的布谷鸟在不断点头打躬,咕咕啼叫着。根据这古老的布谷鸟发出的信号,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面对一只瓷杯坐下来,掰开一块还温热的白面包。喝咖啡时,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回想起自己过去的岁月;喝咖啡时——他甚至,甚至——开了会儿玩笑:

“谢苗内奇,什么人最受尊敬?”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我想最受尊敬的——是一二等文官。”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启动嘴唇微微笑了笑:

“可是你这么想不对,最受尊敬的人——是烟囱清扫工……”

仆人已经知道这双关语的后半句,但出于对主人的尊敬,他对此保持沉默。

“我倒想知道,老爷,为什么烟囱清扫工这么光荣?”

“谢苗内奇,在一二等文官面前大家都得靠边……”

“我想,是——这样的,最尊贵的阁——下……”

“一个烟囱清扫工……在他面前连一二等文官也得靠边,因为——烟囱清扫工会弄脏人。”

“原来是这么回事。”仆人毕恭毕敬地说……

“这就是说:只是职位受尊敬些……”

可马上又补充说:

“比打扫厕所的……”

“呸!……”

“烟囱清扫工都得给他让道,而不止是一二等文官……”

说着——咽下一口咖啡。可是,我们得提醒大家:要知道,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他本人就是位二等文官。

“是这样的,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安娜·彼得罗夫娜对我说过……”

“安娜·彼得罗夫娜”这个名字刚出口,头发都白了的仆人又不往下说了。

……

“穿灰色大衣吗?”

“灰大衣……”

“我想,手套也是灰色的那双?”

“不,给我麂皮手套……”

“劳您驾,最尊贵的阁下,稍等一会儿,那双手套在您那个小衣柜里:Б号架,西北方。”

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只有一次过问这类生活小事:他有一次清点自己的物品,就把物品都分门别类登记成册;并给大大小小的搁物架编了号,每个架子都标上一定的字母,如A,Б,Ц;架子的四边还标明其东南西北等不同的方位。

放好眼镜,阿波罗·阿波罗诺维奇便在自己的清册上用细小工整的字迹标记下来:眼镜一副,搁物架Б和СВ,即东北方。仆人手里有清册的副本,所以他清楚地记得贵重服装所在的方位;他有时睡不着觉就老念叨那些方位,结果都能正确无误地将它们背出来了。

……

在一幢漆得晶光锃亮的房子里,日常生活的风暴已经无声无息地过去;但是,在这里经过的日常生活风暴毕竟是致命的:这些风暴没有成为轰动的事件,不曾像电击雷鸣似的涤荡人们的心灵,但它们经过嘶哑的喉管向外界发放出有毒的液汁。大脑的某种游戏,恰似被封闭在热锅里的稠密的蒸汽,在居住者的意识中翻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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