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后再做这些有什么用?淑宁有些不以为意,便没接口。桐英见状,便上前点了三枝香,对着前方道:“肃大小姐,小时候我也曾见过你地,不过你大概不记得了。你不幸早逝,很多人都为你难过,希望你一路走好,下辈子过得平安喜乐。”说罢拜了三拜,插在香炉里,又重新燃起了腊烛。
做完这些,他回头对淑宁道:“不早了,回去吧?东西回头叫人收拾就好。”淑宁“嗯”了一声,对着那香案,默默祝祷几句,便随桐英往回走。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那装手串和香袋的盒子啪地一声关上,铜盆里的灰烬却纷纷扬起,随风飘散了。淑宁回头看着那些灰烬或是散落在湖面、草地与树枝之间,或是在夜空中消失不见,眼圈一红,便掉头与桐英一齐离了园子。
接连几天,淑宁心情都不太好,但依然坚持三日一次小请安,五日一次大请安,务必要让简亲王府那边挑不出毛病来,当然,这就难免会见到继福晋博尔济吉特氏与妯娌瓜尔佳氏。
瓜尔佳氏比先前已经收敛了,不知是因为雅尔江阿地告诫,还是为腹中胎儿着想的缘故。即便如此,她当了世子福晋,自觉地位高升,免不了要在人前显一显。淑宁爵位要比她低几级,又是平辈的弟媳,自然是最好的炫耀对象。淑宁此时没心情理会她,遇到她耀武扬威,便只当看不到听不见,让瓜尔佳氏一拳打在棉花上,郁闷不已。
但淑宁“息事宁人”的态度却得到简亲王的好评,认为二儿媳妇识大体、顾大局。不但平日里对她和颜悦色,还私下让长子管教妻子:“我简亲王府的世子福晋,就算不是宗室里最顶尖的媳妇,至少不能学那谁家地,连分寸都没有,让人看笑话。”
雅尔江阿哪有不明白地?忙警告妻子去了。瓜尔佳氏却满腹委屈,最近为着那康亲王世子福晋的传闻。京城里所有的世子福晋都被注意上了,成日被人拿来说事,可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到底是关外来的蒙古人,一点规矩都不懂,也没娘教她为人妻子地道理。傲慢任性,平日里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眼下闯了祸,却连累我们被人说闲话,真真是晦气。”她犹自埋怨着。
然而这些话辗转传到继福晋耳中时,却变了味道。博尔济吉特氏与那康亲王世子福晋关系虽然远。好歹是一个姓的,瓜尔佳氏地话中隐隐有轻视蒙古贵族姑娘地意思,她一听就怒火中烧。只是强自压着。桐英与淑宁这对,虽然不受她待见,与那损害她权威的眼中钉世子夫妇相比,已经算是顺眼了。于是她便顺着简亲王的口风,待淑宁和气许多,还时不时送些小玩意儿。而对雅尔江阿那一房,便悄悄拉拢那伊尔根觉罗氏,顺道鞭策手下的人。向另两个小妾传话。
瓜尔佳氏有些发觉,便趁机发难,为难几个妾,尤其是伊尔根觉罗氏,还在雅尔江阿面前添油加醋。只是雅尔江阿早就听伊尔根觉罗氏报备过了。自然不会对她起疑,而另两个妾。他也当成是受了池鱼之灾,反倒警告妻子别再乱来。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妻妾争风、正妻灭妾的风波来,被人笑话地可就不是康亲王府一家了。
而对于妻子中伤继母与弟媳的话,他更是置若罔闻。他现在地位稳固,所以立场也站得很稳,父亲与弟弟两边他都不会得罪,反而因听到妻子的话,特地送了不少东西给弟弟桐英,算是替妻子道歉。
继福晋那边听说瓜尔佳氏吃鳖,暗笑不已,只是面上摆出一幅贤良模样来,劝说媳妇要与妾室和睦相处,“家和万事兴”,让瓜尔佳氏有想吐血的感觉。但眼看着雅尔江阿的世子地位越来越稳固,与简亲王地父子关系越来越好,继福晋心中早早盘算开了。正好长子敬顺向她哭诉宗学功课繁重,同学又总欺负他、冷落他,不想再上学,她心疼儿子,便向简亲王提出,尽早回奉天去。
简亲王正为妻子的识相高兴,听了也没有反对的意思。他进京来,一是为了战后领功受赏,二来是为了次子地婚事,三来是为了三子的爵位。眼下功赏已经过了,桐英成亲已有数月,而三子阿扎兰的爵位,看来要等到十八岁以后才能得了,眼下在宗学读书,也还过得去。他这几个月在京中与其他王公府第往来,又要上朝,也有些疲累,回奉天日子要清闲得多,于是便答应了,开春就走。
整个简亲王府都动起来了,雅尔江阿嘴上一再劝父亲留下,其实心里不是不高兴的,父亲一走,这府里就是他的天下,做事也不必束手束脚的了。倒是桐英趁机多陪了父亲几天。
郭福晋与李福晋两人却有些不安,因为阿扎兰与实格两人都进了宗学,不能跟她们回奉天去。后者倒还罢了,无论是走是留,她都没什么想法,但前者挂念留在奉天的两个小儿子的同时,又担心长子在京中无人照料,心下很是不安。而且,以阿扎兰地年纪,已经可以娶亲了,她有些想法,想趁今年选秀,给儿子找一个好媳妇,免得他成日跟丫环们纠缠不休,把身体弄坏了。
但丈夫要走,她也不可能留,见简亲王把事情交给两个大儿媳,只好接受了。只是想到瓜尔佳氏一向的为人,她便道:“世子福晋有了身子,选秀的时候正辛苦呢,这事儿就不劳你费心了。”
瓜尔佳氏却早有了自己的盘算,不在意地道:“这没什么,我又不是头一回生了,身为长嫂,怎么能不帮兄弟呢?放心,我一定给他找个好的。”
郭福晋听了却更不安了,只能私底下托淑宁。淑宁没有把事情揽下,只是淡淡地说会尽力。
一把简亲王一行送走。雅尔江阿就像是松了口气似地,问桐英有没有兴趣陪他喝两杯。桐英却有些为难,因来时曾答应淑宁,会陪她回趟娘家。淑宁见状,便对他道:“我自个儿去就好了,你就陪大哥坐坐吧,只是别喝太多。”她不想留下来。公婆不在,她才不要面对瓜尔佳氏那副嘴脸呢。
桐英想了想,便应了,一直将送妻子送上马车,嘱咐了跟车的人好些话。方才随兄长回王府。淑宁自行往北边走,到了男爵府,也不叫人禀告,便自顾自地往槐院走。
没想到才进内院,便听到有人大喊:“你又不是我们家地人。在我面前横什么呀?你就是个吃白饭的!”
淑宁放眼望去,却看到是安宁在对小宝大嚷大叫,贤宁为兄长不平。便要冲上前去,被小宝死死拦住。
淑宁脸一沉,忙叫住他们,安宁见她面色难看,知道自己闯祸了,心一慌,便跑了。淑宁问了小宝与贤宁,才知道是小宝在课业上表现出色。在官学与杨先生那里都受了夸奖,安宁心中不忿,才会挤兑他。
淑宁心下暗怒,问:“这事儿是头一回么?杨先生知不知道?”贤宁抢先答道:“以前也有过的,先生知道。杨师娘如今带着雪丫头学针线,有时会跟大嫂说。大嫂已经骂过六哥几回了。可是,小宝哥说…”他偷偷瞄了小宝一眼,没说下去。
小宝面无表情,垂手而立。淑宁知道他对自己地身份有所顾忌,心生怜意,忙道:“你在家里这么多年了,家里人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别为了他一句闲话,就心里不痛快。”小宝弯弯嘴角:“知道了,姐姐放心吧,他就是因为功课比不过我,才这么说罢了。”淑宁点点头:“你知道就好。”
她拉着两个弟弟回院,但心里却在生气,心想父母才离了多久,大房的人就敢来欺负她的兄弟了?而且听贤宁的口气,这不是第一回了。难道真珍就没做点什么吗?
但一见真珍的面,她心里的气便渐渐消了。真珍脸色有些憔悴,似乎很累。想来母亲一离开,她独自一人要担起偌大家业,也是为难她了,即便有些不周到之处,也是有地。于是便拉着真珍的手,问起近来家中的大小事务,对于她觉得烦恼的地方,也一一帮着指点了几句。
不一会儿,那拉氏带着翠萍与安宁过来陪罪了。真珍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羞愧。淑宁看着翠萍,想起先前听说的晋保又纳了一房妾地传闻,心下暗叹,淡淡地对那拉氏道:“小孩子不懂事也是有的,大伯母多教导教导六弟吧,他年纪也不小了,总要知道个好歹,不然日后当了差,怎么跟人相处呢?”
那拉氏忙应了是,又陪着说两句话,还给小刘氏送了两块料子,方才带着人走了。小刘氏目送她远去,叹了口气。
淑宁见状便道:“姨娘在家里若闷得慌,不妨多到荣大奶奶家走走,或是找找旧日的朋友。闲了,也可以回房山住两天,那边清静,而且家里也没个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