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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第2页）

苏颖嘴上说的蛮不在乎，呵欠却毫不客气的一个个的打出来，最后连她自己都觉得说不过去了，无奈的耸耸肩：“习惯性的，睡再多也这德行。”

望着苏颖的红色A4消失在道路的转角处，尹恪诚有些失落的放松了扶着轮椅的双臂，深深地陷入轮椅中。他发现自己并不能如想象的那样照顾好苏颖，除了给她送送外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早上本想起来给她做饭，结果还是被她服侍了。但这似乎也不能完全怪自己，他根本无法掌握她工作的节奏，起得太早反而会影响到她。

他叹了口气，想起明天苏颖家就要改造，改造后大约就得搬过来吧？他不是不想和苏颖同居，但是自己的闲散与苏颖的忙碌所形成的强烈对比令他越发自惭行愧。搬过来又能怎样？不过是让苏颖多了一份牵挂，多了一个责任。她得到了什么？难道与自己交往对她来说真的毫无压力吗？她的家庭、朋友知道她与一个残疾人交往，会如何想她？尽管她从未表露出这种担心，但她心里必然非常忐忑。昨天刻意选择九点半到她的公司楼下就是为了避开可能出现的尴尬，提前给她打电话也是为了探听一下看她是不是跟别人同行，直到眼睛确定她是一个人，才敢告诉她自己的存在。这居然要成为一段见光死的恋情吗？

又或许是她的工作压力太大，需要一个支点让她能够稍事休息？以她的条件，只要她想，不知有多少男性等着伸出双臂让她依靠、让她倾诉呢，为什么偏偏是自己？尹恪诚甚至想到是因为自己太过弱势，所以苏颖才对他毫无防备和戒心。也是，他是个残疾人，而且是重残，比之那些健康的男性，的确很难吸引女性的青睐，所以苏颖不用怎么担心自己会变心爱上其他人。而他对苏颖一心一意的照顾就连瞎子也能看出他对此倾注的感情，她总不会是在利用自己的吧？

尹恪诚突然觉得自己很卑鄙，他怎能如此揣测苏颖？苏颖对他的好实在是无微不至到了极点，又怎么会是在利用自己？况且她能得到什么好处，体验跟一个残废上床的别样快感吗？如果仅仅是为了这个目的，她根本不用付出这么多感情。那天她邀请一个几乎还算是陌生人的朋友去吃晚餐，只是为了帮这个人消除心理阴影；见他一个人住得可怜就主动帮他做饭，还编理由让他心安理得的接受；虽然从没亲见她上网查资料，但是看得出她私下一定做了功课，不然她怎么知道长时间使用纸尿布会得湿疹；她工作忙得吃饭睡觉都没时间，还要安排家庭改造的事情……

难道关心也可以变成一种压力吗？

争执与搁置（I）

Sunny　Town是一座大型的Shopping　Mall，就在苏颖工作的那个CBD圈内。尹恪诚双手牢牢把着轮圈被挤在6号电梯的一角，光可鉴人的电梯壁按照漫反射的规律将来自身后的目光折射到了尹恪诚比常人低了几十公分的视界里。

今天是星期五，出来玩的人比较多，想想看苏颖这么忙的人都得约会呢，人多也是很正常的。

尹恪诚盯着电梯按钮上那个红色的“7”宽慰自己，并尽量自以为别人投向这边的视线也集中在电梯的按钮盘上，而非自己的腿或者轮椅。

下午三点半的时候苏颖给尹恪诚打了个电话问他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尹恪诚有些担心她睡眠不足没有精神，苏颖大咧咧的在电话那边对着空气摆摆手：“放心啦，明天就周末了，怎么可能会没有精神。Sunny　Town刚开了一家葡国餐厅，我在广州吃过，很好呢，一起去吃嘛。”看她这么有精神，尹恪诚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笑眯眯的问她：“那——只要吃饭就行了吗？”苏颖干脆的回答：“当然要全套的，你没读过《约会全攻略》吗？”

既然是苏颖主动打了电话，就表示她应该不会加班的吧？直到出门前尹恪诚还是有点惴惴的担心苏颖会突然一个电话过来取消这次约会。还好，苏颖在七点钟之前结束了工作，心情愉悦的打给已经在商场中的尹恪诚：“我下班了哦。”

“OK。那我这就去餐厅等位子，你来餐厅找我。”

“嗯。辛苦了。”

现在是周五晚上七点八分，又是在市中心开的著名连锁餐厅，尹恪诚刚出电梯门就看到餐厅外围着不少于二十人的食客在等位子。在电梯里就开始紧张的心跳得更加慌乱，握着轮圈的手也开始打滑。

平常心平常心，不用紧张，拿个号牌就行。虽说自己的回头率肯定超过百分之百，但那又怎样呢？不过是看一眼，以前不都让他们看了，也没什么的。

不，不一样，以前苏颖在身后推着自己，他们是两个人。初等物理教科书上就有，如果面积增加一倍，单位面积所受压强会减少一半。

我叫不紧张，拿了号牌就去那边的铁树旁等苏颖就好。尹恪诚看仔细了逃生线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在越来越多的注目中向餐厅门口的接待台行去。

“您好。”接待员很客气，但并不热情的向尹恪诚打招呼。

“您好。呃……”紧张之下，尹恪诚突然想不起来他想要的那个东西是什么，满脸堆笑的瞪着接待员，努力挺起身体指着她桌子上的那些号牌，情急之下蹦出一句英语：“May　I　have　a　queuing　number？（请问我可以要一张号牌吗？）”

接待员看到坐在轮椅上的客人过来的时候也有些紧张，此时餐厅已经够拥挤的了，再安插个坐轮椅的人进去，回头经理说不定还要批评自己没脑子呢。她正想着该以什么理由把这个看起来还蛮顺眼但是不幸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支到别家餐厅去，不妨人家来了句英语，她立刻紧张起来。这个人的脸部线条和轮廓都很清晰，立体感又强，英文的口音跟接待过的老外也很接近，长得还真像个混血的外籍华人，那可不敢随便支走，况且她也根本不知道用英语该怎样拒绝给他号牌并把他支到别处去。

“Yes。　Here　you　are。”小女孩本能的递给尹恪诚一个黑底红字的号牌，“Your　number　is　thirty…six；　sir。　There　are　twelve　sets　of　guests　waiting　before　you。　（您的号码是三十六号，前面有十二组客人。）”

“OK。　Thank　you。　（好的，谢谢。）”

“You　are　wele。　Are　you　alone？（不客气。您是一个人吗？）”

“No。　Two。（不，两个人。）”

“Yes。　Would　you　like　to　leave　your　cell　phone　number　and　walk　around　the　shopping　mall？　I　will　call　you　for　your　turn。　（好的。您要不要留下手机号到商场里转转，有位子的时候我会打给您的。）”这是前台必会的十句常用语之一，小女孩的发音不算太准，但总算能让人听懂。

“No　thank　you。　I’m　waiting　over　there。（不用了，谢谢，我在那边等就可以。）”

“OK。（好的。）”

尹恪诚将号牌装进衣袋尽量平静的转动轮椅按照设定好的逃生路线前进至那棵与他一样高的铁树旁停了下来，心想估计刚才围在外面的那些人正盯着轮椅的靠背，心里面暗自嘲笑这个假洋鬼子拙劣的发音呢。尹恪诚再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轮椅向前推进半米，然后调过来侧停在透明的围栏旁，透过光洁的有机玻璃望着一楼大堂的化妆品柜台。

大学毕业之后有多少年没讲英语了？虽然这些年一直没间断了阅读外军的原版资料，但是真正张口的机会实在太少，那次在朗园外的café　du　monde，只差那么一点就能开口的，最后还是失败了。

他有些焦躁的看了一眼腕上的那块军表。

本着“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我的也可以是你的”之原则，苏颖大方的把尹恪诚送给她的军表“借”给了他戴，毕竟她自己能戴这种男装表的场合太少，而尹恪诚戴上又委实很酷。

苏颖绕口令一样的腔调在耳边回响着，尹恪诚微笑着再看了一眼指针，七点十六分。然后他无意识的向侧后方的餐厅那边扫了一眼，无数双有意无意看着他的眼睛立刻鸟兽散去，只在空气中留下无数腥臊羽绒。尹恪诚甚至冲着那个慌乱的小女孩温和的笑了笑，视线终于恢复了平静。

争执与搁置（II）

“Bonsoir，monsieur！”

悦耳的发音和轻柔的香吻，尹恪诚反应过来那是苏颖之后来不及跟她亲热，紧张惶惶的示意她贴到自己耳畔，半掩着嘴告诉她：“我刚才糗大了。”

不用说，苏颖的反应是幸灾乐祸没心没肺的笑：“What？”

“Hysteria。我刚才拿号牌的时候跟人家讲英语了！”

苏颖听完还真愣了一秒钟，然后面无表情的紧紧绷着面部皮肤了起来，身体转过去背对着餐厅，对着空气无声的大笑了五秒钟，清清嗓子，尽量平静的转回来，眉目间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