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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2页)

飞机一落地,老七就给“泥鳅”打电话,要请他吃饭。

“泥鳅”明知是鸿门宴,但是他不敢不去,一来欠人家钱,气短;二来他也晓得老七的厉害。老七当过兵,在“金三角”倒过“白粉儿”,在云南当地是一霸。别看他大面儿上挺老实,不言不语的,为人也非常仗义。但是您别招惹他,惹了他,一准没您好果子吃。他手底下的马仔有几十个,而且手里都有枪。“泥鳅”在腾冲的时候,老七当着他的面儿亮过家伙什儿。他如果想废了“泥鳅”,那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泥鳅”再滑,敢得罪他吗?

老七在饭桌上,给了“泥鳅”五天的期限,一百五十万,一分不能少,他要带着这笔钱回云南做一笔生意。按说老七已经给“泥鳅”面子了。可“泥鳅”一时半会儿上哪现抓这一百五十万去?这一年他倒腾书画,开饭馆当“二房东”挣的钱,连同“赌石”赚的钱,都让他一把给玩没了。

五天的期限,让“泥鳅”睡不了踏实觉啦,掂算来掂算去,他只有拿出最后一张底牌了,那就是把从钱小湄手里弄过来的那幅齐白石的《葫芦》出手。

玩字画的人都知道货找人是孙子,人找货是爷爷。您手里拿着名画儿去抓现钱,肯定卖不出好价钱。自然,当有人急等用钱,万不得已才出手名画儿时,也肯定是低价收活儿的机会。“泥鳅”当然不肯露出自己是山穷水尽才卖这幅画儿的。他闭上眼,想了一圈儿自己认识的玩画儿的,末了儿想到了韩默。

韩默自己画画儿,也玩画儿,他有个叔叔是香港的亿万富翁,前些年搞房地产发了财,眼下正在搞艺术品投资。韩默没少帮他在北京买画儿,当然韩默觉得自己还嫩,一般大名头画家的画儿都是由他舅舅吴繁树来过眼和交易。

这点儿事瞒不了“泥鳅”,所以“泥鳅”把那幅齐白石的画儿拿给韩默的时候,特地编了个故事讲给韩默听:“兄弟,这幅画是从我爸爸那儿传到我手里的。我爸爸当年是牛奶公司奶站送牛奶的。说这话,你肯定不知道,过去北京人喝的牛奶都是用小白玻璃瓶装的,瓶口盖着一张纸,用猴皮筋勒上。那会儿一般人喝不上牛奶,订奶的都是有身份和有点儿地位的人,再有就是产妇和病人。齐白石当然是有身份的人,他订着奶。当时订奶的人家,院门上都装着一个小木箱,送奶的把奶瓶放在木箱里。可是胡同里常有坏孩子偷奶。有一年,齐老爷子家门口的牛奶瓶连着几天都让人给偷了。那天,我父亲正好给他家送奶。老爷子家里人跟他说了,从此,我父亲每次给齐白石送奶,都直接送到院里,放在他家的窗台上。一来二去,齐老爷子跟我父亲成了熟人。有一天,我父亲送奶,正赶上齐白石老人画画儿,他为了感谢我父亲多年来的关照,就把这幅画送给了我父亲。”

“泥鳅”编的这个故事有鼻子有眼儿,不是知根知底的人听了,十个有九个人不会起疑。其实,他爸爸是送奶的,这没错儿,三年困难时期,他小时候跟胡同里的那帮孩子偷过奶也没错儿,可他把这些都掺和到一块儿,安在齐白石老人那儿了。您说这不是猴儿拿虱子,瞎掰吗?可是韩默听了,信以为真了。

“这幅画多有意义呀,您应该留着它!”他对“泥鳅”说。

“我不是打算买房吗?当然,你也会成全我。”“泥鳅”的瞎话张嘴就来。

“您打算卖多少钱?”韩默问道。

“你是玩画儿的,我不说,你也知道现在拍卖市场上齐白石的画儿是什么价位。这幅是他的精品,不跟你多要,一百五十万,多吗?”

“一百五十万?”韩默迟疑了一下,嘀咕道,“要现金吗?”

“当然。在底下走画儿,哪儿有不给现金的。”“泥鳅”用非常老到的口气说。

“那这个价位高啦。”韩默当然也知道书画买卖有讨价还价一说。哪儿能“泥鳅”说出一个价儿,他就接着?

“泥鳅”笑道:“韩默,我跟你要的可是朋友价儿。我知道这两年,名头儿大点儿的画家的画儿,都由你舅舅老吴把着,你光啃骨头喝不着汤。这回我想让你不过他的手,直接给你叔叔。我开价一百五十万,但只要你一百二十万,留出三十万的缝儿给你,你看怎么样?”

“泥鳅”的这一招儿挺灵,韩默琢磨了一下,活动了心眼儿,当下收了这幅画儿,并跟“泥鳅”订了君子协议,这事儿由他直接经手,不再找第二个人了。

两天以后,韩默把一百二十万现金打到了“泥鳅”的账上。“泥鳅”又找焦三作揖,跟他借了三十万,凑够一百五十万,按老七说的日子,把欠他的债还了。

却说韩默花了一百二十万买下那幅齐白石的画儿以后,心里又盘算起来,这两年,拍卖市场上,扛大鼎的当属齐白石的画儿。按现在的走势,两年以后,齐白石的画儿价位还会攀升,他干吗这么急茬儿,要以一百五十万匀给他叔叔呢?再等两年,也许这幅画儿能值五百万,到那会儿再匀给他叔叔也不晚呀?再者说,他现在也不等着用钱。这么一寻思,韩默蔫不叽儿地把这幅画儿私藏了。

自打韩默手里有了齐白石的画儿,他便十分留意齐白石的画儿在市场上的行情。一次,他跟几位玩画儿的“画虫儿”在一起聊天,大家说到了拍卖市场上假画儿的事儿,其中一位爷说:“现在齐白石的画儿假的挺多,就连有名的拍卖公司都拍齐白石的假画儿。”他点名道姓地说出了买主和卖主。

韩默听了心里犯起嘀咕来:“泥鳅”卖给他的画儿是真是假呀?他对“泥鳅”的为人并不十分了解。这之后,他又跟圈儿里的人打听了一下,“泥鳅”的口碑和人缘并不太好。

韩默毕竟年轻,搭上他的心缝儿不宽,得知这些信息以后,他的心悬了起来,正在这时候,他通过舅舅吴繁树认识了书画鉴定家钱大江。为了给自己吃个“定心丸”,他请钱大江吃了顿饭。两天以后,他带着那幅齐白石的画儿,奔了钱大江的家,请他掌眼,验明正身。

韩默哪儿知道,此举引出了一场家庭纠纷,这幅画儿险些在他手里化为乌有。

第六章

几年前,钱大江在鉴定字画上还刚出道,虽说已然有了点名儿,但还不像现在似的著书立说,频频触“电”,如日中天。当时,他给人掌眼,看画儿还不收“喜儿”,自然,找他看画儿的人不会空着手。韩默送给他一块“劳力士”金表,不过,这块“劳力士”表是水货,韩默花了不到一千块钱,在“秀水街”的小摊儿上买的。

钱大江比韩默年长小三十岁,自然在他面前得摆谱儿,他接过那块“劳力士”看也不看,随手放在桌上,戳腔问道:“找我看画儿?嗯,谁的画儿呀?带来了吗?”

韩默笑了笑说:“带来了,是齐白石的画儿。”

“齐白石?哈哈,这几个月,找我看他的画儿的人挺多,也不知怎么突然之间冒出这么多齐白石的画儿?好吧,画儿带来了,就展一展吧。”钱大江从沙发上站起来,拉着长音儿说。

“是是,我展给您上眼。”韩默来北京几年,学了不少北京土话。

韩默给这幅画儿配了个锦盒,他打开锦盒,从里面抽出画儿,小心翼翼地打开,让钱大江过目。

钱大江走到画前,端详着这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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