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霜跟过来开了遥控锁,好奇地取过夹在雨刷上的罚单,眉一皱,唰唰撕个稀碎,“没事儿,我找人铲了。”
连翘懒得管那么多,有钱任罚。她一天费神,又为俩大龄儿童折腾了这半宿,心情转阴,有不辨方向的小风乱吹,坐进驾驶位向外摊出手掌。杨霜也没多想,递过了钥匙,勾着王鹏琳娜把她塞进车里,自己则很自然地坐在连翘身边指路。
琳娜闹累哭乏了,伏在后座上,心下还有些负气,对他们不予理会,未几浅睡。 连翘哄道:“你也眯会儿吧牙刷,看琳娜都睡着了。”这车本来就不好开,他在旁边吵得她更没谱。杨霜应了,默默看她稍显谨慎的坐姿,无论如何闭不上眼。过路口变灯时,排在前面的车子起步很慢,温吞吞霸着条线。连翘不耐抱怨:“真肉。”
杨霜一眼看清那车牌,惊道:“别催他……”连翘已经一喇叭按下去。杨霜呵呵两声,手遮在额前挡住脸,身体往座下溜。就见前面车窗里伸出一只手,往路边指了指。连翘不解,杨霜无奈道:“靠边停下。”对着手心呵口气,反扑回来的酒味令他自己也受不了地往后躲了躲。 前面那辆车停下来,走出两个男人,其中一个看看连翘,再看从副驾位置下来的杨霜,笑吟吟道:“行啊,段儿,徒弟都敢压我了。”
连翘才想推门出去,听见这话知道情况不妙。抬头隐约看得见前面车里神圣的白色大盖帽,再看那二人身上的执勤夹克,识相地坐回来关了车门,满脸无辜地把自己隔离事外。 杨霜装醉,抱着脑袋说头疼,开车小朋友不懂事,恭敬地把全北京他最怕的人类请走,转身坐进车里就数落连翘:“警察!你超他干什么?”
连翘委屈地仰脸颦蹙。
杨霜对这表情没辙,胡乱抓一把头发,“算了反正你也犯不着他们。”事情过了他也无所谓,又得意洋洋起来,“将来你真犯着他们了,提我管用。”
连翘一想他刚才罕有的那副乖相,吃吃发笑,“提你还是提段瓷?”
杨霜搓搓脸,干笑,“玩车用十一的名儿嘛,都这么叫,习惯了。别看刚才那俩老家伙脸冷,都是哥们儿,你将来要真开车违个章什么的,只要不撞死人……”话说到这儿忽然顿住,瞪圆了眼问:“你会开车?”
连翘瞟他一眼,重新启车上路,对他这种反应速度没有语言。
杨霜愣了片刻,讷然道:“你刚才那样看我,可像十一了。”
连翘很无力,“听你这种废话,所有正常人的眼神都应该是一样的。”
“那怎么是废话?我很惊讶,从前没见过你开车。”而且他的车都经过改装的,没个五六年驾龄的根本开不了。隐约觉得哪里怪异,头晕脑涨地也想不出所以然,瞧着她动作的熟练程度,喃喃道:“小样儿,还挺洒的……”
连翘轻描淡写,“我还会开飞机呢,你不知道吧?”
杨霜不会把这明显抬扛的话当真,只定定看她的笑脸,“我还真不知道你好多事,这么晚了,在公司忙什么呢?”
“我过阵子可能要去云南,现在做些准备工作。”连翘不瞒他,到时候他找不到人还是一样要追问,早说晚说一回事。
杨霜天真地说:“那你定好哪天走了告诉我,我也想去。云南我去过好些次,可以给你当导游。”
“不是去玩。”连翘道,“我出差。”
杨霜疯了:“前台还出差?”说话觉得别嘴,嘻嘻一笑,“那简称是不是叫出台啊?” 连翘不气恼,甜笑着刺激他,“有可能就出嫁了。”
他果然吓到,半个身子转过来正视她,“那十一呢?”
连翘以为他会问“那我怎么办”,这个反应倒是很打击她,给了哀怨的一瞥,也没多说。 杨霜揉着发涨的脑袋,半晌方道:“你是不是又要跟我说,‘我跟十一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什么什么的。可我告诉你狐狸,我看到的也不是你说的那样的。不光是十一态度很诡异了,我敢说你对他也根本不是……咳咳咳……”说太快呛了一通,咳半天顺不过来气儿。
连翘无意撇清与段瓷的关系,笑他:“你急什么?”
耳膜被娇滴滴的小嗓音刷得麻痒又舒服,杨霜又醉了一回,心猿意马地直想唱再怎么心如钢铁也成绕指柔。“狐狸,你就真的那么不想找男朋友吗?”他用哄小孩子的语气问,不等她出声自己便作答,“也是,你还太小。”以叹息收了话尾,向后倚去,不胜唏嘘。
连翘忍住笑,“可你不小了,不想找女朋友吗?”适应了过于灵活的方向盘,她有余力找乐子。 杨霜不屑哼声,提到自己就仿佛没兴趣,眼珠却老实地压低了向后移去。 连翘自然没错过他的反应,睫毛促狭地忽扇忽扇,看泼辣女正于后座上酣睡成软玉佳人。她清了清嗓子,一脸客观地说:“挺不错的。”
杨霜直觉想吵嚷辩解,翕翕嘴唇,想一歇又作罢,“求求你行吗?一小屁孩儿别学大人说话……”被那双狐狸眼瞅得露了窘相,做了坏事一般,索性歪过头假睡,胸膛里那颗还噗愣愣乱跳着。 欲扮无知反而自动入座,装傻也不会的人!连翘大笑,“什么声音啊刷子?这车的前减震好像格吱格吱响。啊?你听见没有……”
“别惹我耍流氓啊。”杨霜瞪她一下威胁。
她见好就收,阴险地闯个红灯,终于见到他的公寓,没留神开过减速带,车子猛一颠,杨霜反胃,睡着的那个也呻吟着转醒。连翘抱歉数声,拐到楼前停好车子,抬头看看漆黑楼体中仅有的几室光亮,怔了怔:“牙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