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她在噩梦醒来时问他,人受到威胁时,是否会做出令自己也感觉残忍的事?段瓷承认,因为所有的残忍皆源于胆怯。
“你替安迅工作,可以。去驻场也可以。要出差去云南,去波士顿,都可以。”他将自己的底线告知与她,“但是如果想的是离开我,你哪儿也走不成。别把大伙儿都逼得不得安生。” 似恳请似商量,语调却清冽到残忍,连翘只觉寒意沁髓,双肩瑟紧。
有同样低沉如嗟的声音重叠入脑。
别走了,小翘,你能走到哪里去呢?
忘了这件事,接受我。这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你知道我不会让你离开,即使你要恨我。
……
她只要离开,并不要恨。
即使往日的笑容都是阴谋伎俩,宠爱也只为复仇铺垫,她确实是得到了一个工具不该有的幸福。这使她感恩,能够原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任何事。但是无法忘掉。
连翘忘不了,那个她曾仰赖敬慕的男人,是怎样将她压在身下,在一串代表纯白的砗磲面前,恣欲肆逞。砗磲见证了有如背弃的绝望,决裂四散,似在嘲笑她曾经不齿的情怀。 放我走吧。在你身边,我活不下去。
记得自己这样请求。他终究允诺,也许是弥补。她不知道他是否对此懊悔,作为惩罚工具而存在的日子,他有没有真心为她笑过。
为什么要选择用她来惩罚夏初?如果夏初会为了她的劫难而心生不安,又怎么肯让她有这样的劫。滑经脸侧润入嘴角的眼泪,没有任何味道与温度。
段瓷却被烫到,手臂倏然弹开。
紧箍的枷锁撤离,肺部贪婪吸取大量氧气,一息间,连翘的眼前与脑中同时空白。她垂着手,背包从肩头落下,掉在地上发出闷响。被他勒痛的皮肤变得蚁走般细痒,渐渐失去知觉,身体已软软欲坠,可是不知道应该朝哪个方向倒去。
段瓷默默望着她的背影,想起某个夜里,他也是这样望着她。她蜷在宽阔的沙发后面,极力压抑的哭声像动物受伤后的哀泣呻吟,在空荡的房间里断断续续传进他耳中,远比放声更令他心酸。 段瓷弯腰拾起背包,站在她身边无语凝视,那抹勾人成份的笑容被眼泪融化,泪干了两颊冰凉。毫不无费力即可抱起的单薄身躯里,到底封印了多少心事。
良久,他试探地触碰她柔软卷曲的发,将她轻轻拥住,“随便你吧。”
不想再看她独自舔伤。美国的那个人若真能止疼,不管是毒是药,他愿意放手。
这夜连翘没做梦,但睡得并不好,一忽儿发冷,没过多久又热得透不过气来,似有闷雾弥漫了口鼻。早晨醒来呼吸不稳,眼睛又合了半晌,再睁开时被天花板上那只简洁的欧式吊灯吸引,不解它为什么大清早就亮着。坐起来想要关灯,发现被子全盖在自己身上,段瓷则穿着睡衣侧躺在旁边,睡得很沉。
连翘把被子推过去,正准备起身,他被惊醒,迷糊着拉住她探了探额头,这才挪开手翻身转向另一侧重新入睡。
再看那床叠成双层的被子,连翘恍恍明白了夜里异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洗过脸出来,看着窗外天气,懒懒拉开壁橱。还有些退热后的头晕,拨了半天摘出一件,竟然男款衬衫,嘟囔着挂回去,忽然惊觉自己在这间房子里的痕迹。
衣帽间陆续挂起的女装,先还是只辟一角,与他的衣服分置不同区域,后来越添越多,小时工洗过了,只按颜色分类收起。她和他两人都喜欢穿白色,有时候段瓷连抓两三件都是她的,蛮不讲理地禁止她以后再买白衣服。
卫生间有她专用的沐浴用品,冰箱里总放着新鲜的布朗,卧室电视墙前面的横格上,摆了她整套的化妆品……他轰她去卫生间,她说粉体受潮会变质,其实只是想从镜子里捕捉他假装不屑却又忍不住偷看她上妆的表情。
关了灯,昏暗中可见他疲惫的睡颜,连翘站在门口看了会儿,很想偷偷吻一下。 结果什么也没做,掩门退了出去。
不想要将来,也不给他过去,她只想在一切还未被拆穿前离开,起码他的回忆里,她是曾拥在怀的温暖,哪怕是一只养不熟的狼。
安绍严从新加坡回来的当天就赶到公司,前台燕洁因为不能好好控制自己太过意外的情绪,对着电梯门开启后出现的太阳眼镜老帅哥惊呼其名:“安迅?”惹得旁边小莫刷地掉头瞪她。好在安绍严不以为杵,微笑点头打过招呼,吩咐通知各部门总监明早十点开会,这才一派淡定地步向自己办公室。走几步停下来。
窃窃私语的二人见状忙各自己坐好抓起电话。
安绍严回头问:“小翘在哪个办公室?”
连翘现在的办公室属于原来恒迅的商业副总,现在人被调去为昆明项目成立的商业管理公司做总经理,再回北京便是出差性质了,也实在无需专用办公室。刚好新项目总监上任,行政部协调之后,这间风水仅次于总裁室的办公室,划给了在行政经理心中决策权也仅低于总裁的人。 安绍严边走边笑,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