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必这么容易!”唐千手忽自牙缝里迸出一声冷笑,“这三般毒物全为掩人耳目而施,要破它却也不难,只需以甘草、绿豆,配生姜捣汁饮下,便可解毒。”赵祥鹤听他说的甘草、绿豆和生姜都是寻常之物,心底狂喜,大叫道:“来人啊……”
“没有人啦!”风满楼的声音依旧冷飕飕的,“你洗兵阁中的仆妇差役此刻已尽数昏睡。山人晚来了片刻,早已查验明白。”卓南雁这才想起为何一入洗兵阁,便见众铁卫昏昏欲睡,只怕是早被风满楼做了手脚。他转头望去,却见林霜月一直在凝视风满楼,美眸中尽是惊骇之色。
赵祥鹤忽然间明白为何风满楼一直对自己谦恭无比,他巧妙擒获卓南雁后,更将威胜神剑献给自己作贺礼。在卑辞厚礼赚得自己信任之后,又对这洗兵阁之会百般热火张罗,这满室的姚黄牡丹、异种红烛,风满楼都说是林侍郎千挑万选送来的佳品……只恨自己一时大意,为了迎合林一飞,对风满楼这“文士”全没提防。
他越想越怒,脸色殷红欲滴,忽地振声大喝:“来人,快快来人……”凄惶的声音遥遥传出,却没一丝回音。风满楼悠然摇头:“赵大人这洗兵阁地处深谷,景物幽致,便是喊破了喉咙,也全无用处……”垂眸静坐的大慧上人这时忽地一声轻叹:“林逸烟,事到如今,你还要藏头露尾吗?”
这道叹息低沉舒缓,听在众人耳中,却不啻惊雷轰鸣。群豪错愕无比,便连垂首喘息的赵祥鹤都昂头惊道:“上人,你说……这、这风满楼,竟是林逸烟所扮?”
大慧的双眸似睁非睁,沉声道:“林教主,你这一番卧薪尝胆,可是高明得紧啊!但你出掌打伤老衲时所使的魔门真气,终究还是难以尽藏。”风满楼哈哈大笑:“禅圣果然慧眼独具!”笑声已由干涩化为清朗。他身子“咯咯”作响,转瞬间由矮而高,由瘦而阔,跟着鼓气吹开蒙面黑纱,撕去贴面的人皮面具,现出俊逸有神的白净面庞。
“果然是林逸烟!”卓南雁心底剧震,“缩骨易容,潜入林府作那座上客这多时日,天下也只有林逸烟能办得到。”忽然想到此人曾当着林一飞的面,杀了对他忠心耿耿的慕容行,心底更是一寒,“嘿嘿,只为了显露手段,他便诛杀自己属下,这洞庭烟横的行事之毒,当真世间罕见。”
林霜月更是芳心扑颤,美眸大张:“怪不得我每次见到这风满楼,都会生出一种怪异的亲近之感。原来他、他竟是……”忽然间明白为何林逸烟时时踪迹不见,而每次在明教内现身,也是来去匆匆。
众人尽皆愕然,赵祥鹤更是目瞪口呆。罗雪亭冷冷地道:“林教主纡尊降贵,煞费苦心地去迎奉秦桧,为的便是将我等江湖武人一网打尽?”
林逸烟这时形势全在掌握,兴致颇高,傲然摇头:“单为了你们这些赳赳武夫,又何必费上本座许多心思?”罗雪亭“嘿”地一笑:“老夫倒忘了,林教主一直心怀大志。是了,秦老贼病入膏肓,林一飞蠢蠢欲动,却苦于无人辅佐,正给了你个千载难逢的晋身之机。你先以巫术魔功骗得秦老贼父子的青睐,再鼓动秦老贼对朝廷重臣狠下杀手,这些大宋股肱一去,你明教便可乘乱扯旗造反了,是不是?”
“罗堂主还有些见识!”林逸烟昂头大笑,“那龙蛇变既可帮着秦桧夺权,更可将太子和重臣一起绞杀,于我明教大是有利。你们斗个你死我活,天下大乱,赵宋朝廷元气大伤,我明教才能乘势举义。”群豪又惊又怒,但想到这位明教教主心思之奇、手段之诡、城府之深,均是不寒而栗。
蓦然间人影乍闪,赵祥鹤已快如掣电般欺到林逸烟身前,双掌倏翻,猛地向他前胸印去。莫复疆等人全力对抗毒力,仍觉四肢酸麻,但见赵祥鹤中毒后兀自动若山飞,掌势磅礴,不禁同声喝彩。南宫参更是纵声高叫:“赵大人好掌法!控鹤掌真乃天下第一掌法!”
卓南雁横卧地上,听得南宫参这时高声谄媚,本来心底暗笑,但见赵祥鹤掌势才起,便有鹤翔九霄、龙游四海的蓬勃气象,也不禁暗自喝彩。林逸烟“咦”了一声,身子飘然疾转,堪堪避开铁掌。赵祥鹤周身一动俱动,双手如两只大鹤翻飞,瞬间疾拍数掌,掌影错落,将林逸烟的全身尽数罩住。
林逸烟不得不展开身法,全力应付。堂内群豪多是武学宗匠,见这号称“江南第一手”的绝世掌法控鹤手施展开来,浑如烟云横生,天然入妙,忍不住彩声再起,南宫参的喝彩声尤其高亢。众人均知只有“吴山鹤鸣”胜了,群豪才有生机,不论与赵祥鹤交情如何,都全力为他鼓劲呐喊。一时间喝声如雷,在厅中回荡不休。
猛听林逸烟“嗤”的一声冷笑,倏地转到赵祥鹤身侧,左掌横推,花盘当中那根红烛上登时腾起一股白烟,疾向赵祥鹤撞去。赵祥鹤挥掌疾封,激荡的掌力却仍旧阻不住飘摇的白烟。
唐千手忙喝道:“屏住呼吸!烟内有七星海棠!”却听林逸烟长声怪笑,鬼影般打个盘旋,右掌擎起蜡烛,左掌连推,烛光摇曳,白烟纵横,如一条条跃动的白蛇般向赵祥鹤缠去。赵祥鹤虽已拼力屏息,但缕缕烟气依旧顺着鼻孔钻入。他本就勉力支撑,烟气入体,更觉真气淤塞。林逸烟笑声未绝,左掌飘忽抖动,也加一缕青烟般钻了进来,向赵祥鹤怀中印到。
赵祥鹤此时双臂酥麻,欲救不及,暗自叫苦。猛然间人影疾闪,横封一掌,却是罗雪亭斜刺里扑到。林逸烟今番算计精妙,使的毒物虽不及当日龙吟坛长老耶律瀚海算计完颜亨时所用的毒酒猛恶,但他是花、烛、酒三管齐下,毒效虽缓却广,以狮堂雪冷、吴山鹤鸣之能,也无法急切间运气将这三种毒物迫出。罗雪亭也看出此时若不与赵祥鹤并肩一战,只怕再无生机,因而双掌鼓气而出一出手便是六阳断玉掌的“玉碎势”。众人眼见吴山鹤鸣竟与狮堂雪冷联手,精神又振,鼓噪呐喊之声不绝于耳。
“二位这时竟还能一战,当真让山人佩服!”林逸烟好整以暇地在两人呼啸的掌影间穿来插去,低笑道,“那异种草乌头人体之后,与这七星海棠相配,便能麻痹经脉真气。二位越是运功,功力耗损越快!”莫复疆破口骂道:“放你姥姥的狗臭屁,咱们都不运功,难道让你一掌一个尽数杀了?”他和雷震等人功力稍逊,无力上前一战,便只有切齿大骂。
林逸烟毫不为意,口中说笑,左掌却呼呼急推,白烟盘旋四溢。他手中擎的蜡烛也不知添过什么佐料,激荡的掌风吹之不灭,而那烟气却越来越盛。每一道白烟滚来,赵、罗二人的掌力便均是一滞。
卓南雁又惊又怒,本待上前一搏,但一眼瞥见赵祥鹤腰间悬着一剑,正是自己的威胜神剑,登时心底犹豫:“我的宝剑给余孤天掠去,自是那假扮风满楼的林逸烟为了讨好赵祥鹤,献了给他。嘿,姓赵的卑鄙无耻,我怎能与这等狗贼联手抗敌?”
略一转念间,只闻林逸烟纵声长笑,猛然反手将红烛向罗雪亭抛出,红焰白烟,激射而来,罗雪亭不敢硬接,侧身避过。林逸烟身形电闪,双掌连绵拍出,罗雪亭、赵祥鹤胸前同时中掌。二人闷哼声中,身形斜退,踉跄栽倒。赵祥鹤激战良久,受伤犹重,身子抖颤,“哇”地吐出一口血来。
“痛快!痛快!”林逸烟昂头狂笑,“一日之间,连败狮堂雪冷、吴山鹤鸣与禅圣三大绝顶高手,天下第一英雄,舍我其谁?”石镜双目泛红,骂道:“放屁放屁!放你格老子的狗臭屁!”莫复疆大笑道:“不敢真刀真枪,只会偷偷摸摸,天下第一狗熊,舍你其谁?”
林逸烟转头冷笑道:“你这驼子胡言乱语,活得不耐烦了吗?”莫复疆瞪起双眼,正要反唇相讥,却听南宫参忽地颤声高叫:“林……林教主,你要造反便造反,要帮秦桧便帮秦桧,可我们这些人……却又碍着你什么事了?”
“碍事的人总是不少!”林逸烟转头四顾,傲然笑道,“先有个卓南雁自不量力,处处作梗,已给本座幽禁在九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