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声响,青黛和云芳同时抬头,一齐面现惊喜。
陈青黛霍然站起身叫道:“表哥!”
黄元身穿圆领蓝衫,立在当地,清雅如竹。
他打量了一番陈青黛,才慢慢走过去,皱眉道:“不是叫你别来,怎么还是来了?”一面在她对面的石凳上坐下。
云芳急忙退下,去到山石外站定守候。
这里,陈青黛看着黄元早已抽抽嗒嗒哭了。正是:
别来宽褪缕金衣,粉悴烟憔减玉肌,泪点儿只除衫袖知。盼佳期,一半儿才干一半儿湿。
黄元见昔日张扬任性的少女,熬得形容消瘦,居然有了些多愁善感、悲秋伤春的味道,心里有些堵。然想起上午堂审时的情形,想起杨玉荣和陈夫人对他的诬蔑,旋即心硬起来。
他借故打量四周,风景依旧,忍不住心下唏嘘:说起来,这地方却有不少他们年幼的回忆。
那时候,她只爱往繁花似锦的地方钻,掐花扑蝶,玩闹不休。他却嫌弃人多太吵,找来这里,说了许多竹的好处,爱靠在竹上看书。她便依从了他。
来的多了,两人都爱上了这里的清幽阴凉。
后来,又特意叫人在这做了石桌石凳,方便歇息。
可是,即便花了钱,也不能把这石桌石凳据为己有。别人见这里有了石桌石凳,也来的多了。他们只好趁着中午人少的时候才来,带上些吃的,消磨一个下午。
他从不会闲坐,不是读书就是作画。
她便成了现成的景中人,或立,或坐,或玩笑追逐,姿态各异,四季不同。为了让他画出最好的形象。她变着法子改变装束。因竹叶冷翠,她便常穿些浅粉、浅紫、浅黄等颜色,为竹林增添一抹亮色。
长大后,黄元便来得少了。青黛还是常常来。
每来了,总希望他会突然出现,给她一个惊喜。
果然,今天他就突然出现了。原说了不来的,又来了,可见他还是牵挂她的。
她哽咽道:“我就想问表哥一句话:若是我肯为你侍奉双亲,你是不是就能接受我、带我回家?你前儿生我的气,是怪我没给你爹娘好脸对不对?”
黄元看着她,半响无语。
这个表妹,衣食无忧。从不想生活俗事,到现在才想到这一点,也真是亏了她!
这是怎么想过来的?
难道是那天在元梦斋听了昝姑娘一番话醒悟了?
不管怎么想过来的,都不重要了。
他往前探了探身子,定定地望进她的眼底。轻声一字一句道:“我来也是想告诉你一件事,好让你从此死心,别再执着于我:不管你怎么做,我永远都不会接受你——”这一句话是真心话,下一句话也是真心话,却不是真正的理由——“因为黄家和陈家,永不可能结亲!”
陈青黛似受了惊吓般瞪大眼睛。“为什么?”
黄元怅然一笑,道:“我也想知道。可没有人能告诉我。”
陈青黛哭道:“表哥,姨父之前也是没有办法。我娘……”
黄元并不理会她,只轻声说起话来。
见他说话,陈青黛马上停止了哭泣,屏息静听。
“不是因为那件事。也不是因为退亲。”
“那是因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