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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第2页)

王家烈从床上欠起身点了点头,听他继续说下去。

“现在是共军要进来,中央军也要进来;这就好比前面走的是一只狼,后面跟着的是一只虎;都是要来占我们的地盘。尤其是老蒋阴险狡诈,不能不特别提防!我今天来就是要提请军座特别注意。”

王家烈一连点了好几个头,两手一摊,叹了口气说:“那有什么办法!我们又不能拒绝中央军进来!”

“拒绝是无法拒绝的,可是提防总还要提防。”

太太转过头来问:“你可有啥子良策吗?”

“谈不上良策,”白师长一笑,“我看第一步,先要同中央军合力剿共,务必给共军以歼灭性的打击;而在这同时,我们要秘密派人到广西、广东,请他们在必要时策应。尤其是广西方面,我们要求他们也派出部队进入贵州,这样就抵消了中央军的势力。”

王家烈不无赞赏地点了点头;又征询似地望了赫师长一眼,赫师长连忙躬身向前,恭敬地说:“我和白兄的看法一样,都是来给军座作个参考。另外,我还考虑到,共军一直从江西打到贵州,这就说明他们是有战斗力的。如果我们把力量过分消耗了,那将来又是犹国才、侯之担他们的贵州了。这点我想军座是会考虑到的。”

“你有什么想法?”王家烈关切地问。

“我看可以合理分工。比如说,可以让犹国才开到乌江以南守卫黔东,让他先顶着去;让侯之担守卫乌江以北;咱们可以靠近东路右翼,不利的时候,就转到广西。”

王家烈再次望了赫师长一眼,想不到他还出了这样好的主意。他的心情顿时轻松了许多,脸上出现了好几道笑纹。

“这些主意全很好,我全要考虑。我看,只要咱们弟兄抱紧团儿,总有办法。”

白师长立即发誓似地说道:“这就不要说了!反正你老哥走到哪里,小弟我就跟到哪里。我们是生则同生,死则同死,这心是至死不能变的!”

“大哥,你就走着看好了!”赫师长也拍着胸脯。

太太也许因为一连抽了几个烟泡,烟瘾已经过足,这时坐起来,掠掠头发,神采飞扬地说:“干吧,车到山前是必有路的!”

(八)

红军由黎平进入黔境,沿着剑河、镇远、施秉、余庆和台拱、黄平、瓮安一路横扫过去,虽不能说是风卷残云,也可以说扫得颇为轻松。尽管这时已近年末,天气相当寒冷,有些人还穿着单薄的衣服,甚至赤着脚走路,精神上却轻快多了。

这些江西、福建、湖南等省的战士,进入贵州感到颇为新奇。一是少数民族多,什么苗族、瑶族、黎族、彝族、布依族、侗族、白族,真是一下分辨不清。有时一座大山,山上、山下和山腰,就住着三种不同的少数民族;到了赶场集日,就更是各民族的大聚会了。他们的装束服饰都不一样,真是各呈异彩。那些地名也使人感到诧异。比如什么牛场、羊场、猪场、鸡场、兔场,还有狗场、猴场,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如果它表明,这个集市上集中出售的是牛、羊、猪、鸡,这还是容易理解的,那么为什么要叫猴场?是不是这里山高林密,是孙悟空后代的繁衍之地?不是,当中央纵队进入猴场时,四外一望,都是矮矮的秀丽的小山,宽宽的山谷间全是刚刚收割的稻田,不要说猴子,连只猴子的影儿也没有。后来,经当地人指点,这才知道,原来这地方许多集市的命名,是以子、丑、寅、卯等等地支的象征物来命名的。这就是它们文雅和不文雅称号的来源了。

一九三四年的岁尾年末,中央纵队进驻猴场。一九三五年的第一天,在山坡上一家高大的宋家大院里,举行了中央政治局会议。这次会议批评了博古和李德;因为他们仍然坚持与二、六军团会合,自然不赞成渡过乌江,建立川黔根据地了。会议毅然决定,要反对一切逃跑的倾向和偷安休息的情绪,要在这一地区内转入反攻,争取首先歼灭敌军一部,建立以遵义为中心的黔北新苏区,然后向川南发展。会后立即发布命令:迅速突破乌江天险,占领遵义。任务的要求是很紧迫的,因为薛岳和粤、桂军的强大兵力追击在后,如果稍有迟慢,就会陷于背水作战的危险境地。虽然全军上下都希望在这里略事休息,过上一个年,也不得不忍痛放弃了。

突破乌江的任务,也落到韩洞庭的肩上。如果读者的记性不坏,就会想起,他就是躺在担架上与总书记博古争吵的那位性格刚烈的团长。他臂上的伤已经基本上好了,只是下雨阴天还隐隐作痛。他的团队因为湘江之战伤亡过大,已与别的团队合编。团政治委员黄苏是他的老相识,对他的归来自然欢喜不尽。黄苏是初中学生,有点文化水儿,加上勤奋好学,进步很快。他的突出特点是作风细致,和韩洞庭的勇猛果断配在一起,真是粗细结合。刚柔相济,天生的一对儿。

这个团于除夕之夜进抵乌江岸边的江界河渡口。当晚即忙于搜集渡河器材,但一无所获。所有渡船,都被敌人掠去。次日一早,韩洞庭和黄苏带了几个参谋到江边侦察。天色阴沉得厉害,北风正紧,天空已经飘起了雪花。对于衣著单薄的这些军人,真是格外寒冷。幸亏韩洞庭和黄苏都还有件缴获来的毛衣,那些参谋和警卫员就要凭他们青春的火力了。他们来到山坡上的几座茅屋边,往下一看,山谷中云雾低垂,昏蒙迷离,在深深的谷底,已可看到乌江墨绿色的江水。也许由于两岸山上林木蓊郁,江水黑森森的,真象一条乌龙穿行在两列高山峻岭之间。江面不过二百米宽,但两岸多是悬崖绝壁,只是渡口处坡度稍缓。韩洞庭和黄苏都取出望远镜仔细观察。他们看见对面有四座尖尖的山峰,山坳间敌人修筑的工事隐约可见,山腰上还有敌人仓促修成的青灰色的碉堡,俯瞰着渡口。据师的侦察队报告,在猪场和渡口,有黔军侯之担部的两个团在这里防守。

“老伙计,你看怎么搞法?”黄苏收起望远镜,带着笑问。他的身量不高,但显得很有活力,经常闪着一双小而明亮的眼睛。

韩洞庭没有即刻回答。他象一般军事干部那样,看地形就象馋猫见了鲜鱼似地看个没够,仿佛把一切坡坡坎坎都要印到心里。

“你看到对面那条曲曲弯弯的小路没有?”他说着,并不放下望远镜来。

黄苏不得不再次举起望远镜,看了一阵,说:“哪条小路,我怎么看不见呀?”

“哎呀,老黄,你这个鬼眼睛!”韩洞庭撇撇嘴,“我说的是上游,距碉堡一千多米的地方,那不是一条小路吗,就象在山壁上挂着似的!

“看见了!看见了!你这家伙不说清楚嘛!”

韩洞庭收起望远镜,重复指着渡口以上二里多路的地方,那里江面比较狭窄些,坡岸也比较陡峻,然后宣告他的构思说:“渡口这里是敌人的防守重点。这里坡度比较缓,敌人估计我们会从这里进攻,我们就把这里作为佯攻方向。军委不是要我们架桥吗,我们就在这里拉开姿势架桥。实际上,我们从上游那条小路下面偷袭过去。”

说过,他以期待的神色凝望着黄苏,那眼色仿佛说:“老伙计,你看行吗?”

“主意倒是好主意。”黄苏沉吟了一番,然后笑着说,“可是,靠什么过去呀!”

“这个,你可要好好动动脑子了。”

“昨天晚上,我就找老乡调查了一下。老乡讲,要想过乌江,一要有船,二要好天气,三还要好船夫。这样说,我们一条也没有。我想的办法就是扎木排,可是没有搜集到木料。砍树又太远,太费事,时间来不及。二连赣江边的人多,我叫二连长发动他们出点主意。……”

黄苏说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两个人望望对面四座尖尖的山峰,望望下面乌龙似的墨绿色的江水,在迷蒙的云雾中,更显得神秘难测。雪也愈下愈大,对面山岭上已经蒙上了一层白色,他俩的肩头不知不觉间也落上很厚一层雪糁了。

这时,从后面来了一个腰挎手枪的红军干部,约有二十四五年纪,戴了副近视眼镜,走到韩洞庭和黄苏面前打了一个敬礼,说:“我是军委工兵营的连长丁纬,奉命归你们指挥来架桥的。”

韩黄二人赶上去同他亲热地握手。韩洞庭说:“听说,你们昨天晚上就赶来了?”

“是的。”丁纬恭敬地说;一面又指指江面,“我们昨天已经下了水,进行了测量。江宽二百五十公尺,江心水深六至七公尺,流速每秒钟近两公尺。”

“桥打算怎么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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