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荒常年北上进犯匡境,山高水远,甚难讨之,于是乎匡皇室便派十三诸侯国轮流征伐,一来打压南荒的野心,二来顺便消耗诸侯们的军力,一举两得。
南荒虽险,却只有两三诸侯之地大小,人口更是不如。倘若大匡像数十年前远征海外一样,集结诸侯联军,未尝没有征服南荒的可能。匡皇室之所以没有大举南征,或许因为看不上那片连鸡肋都不算的穷乡僻壤,又或许,因为那个人。
即便在南荒,那人也是谜一样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的出身来历,只知道他能驱策鬼怪,沟通荒神。早在老南帝时期,现任巫宗便已坐拥东山,没人知道他有多大岁数,只知道他是历代巫宗里的佼佼者,他在南荒的百多年里,只有南荒侵犯大匡的份,而大匡远征南荒要么惨败要么虚张声势。
南荒的百姓只道巫宗大人请来荒神下凡护佑南荒将士,却不知道这百多年的太平只是一场博弈,博弈的双方分别是巫宗以及大匡五神师。
博弈非是打仗,不是人多地广便能取胜,相反的,拥有的地盘越大子民越广所受的制约也会越大。神师们要和帝王博弈,和诸侯博弈,彼此间也要博弈,而南荒巫宗坐拥东山尽掌匡南之地,和大匡五名神师博弈,不败反胜,方才为南荒子民求来百多年的骄傲。
对于这些,南荒的百姓几无人知晓,即便在大匡,知道南荒巫宗者也寥寥无几。在匡人的想法中,南荒乃是蛮夷之地,子民都为不通教化的蛮子,哪会出现神师一流的大能。寻常百姓不知,可执掌八百鬼斥的司马家冰公主又岂会不知。
“若真是那人。这下麻烦大了。”
虎贲营渐远,一身素裙的司马槿站在高逾二十丈的大树下,目光复杂。
“那人果真厉害如斯?竟让你也没了信心。”
安伯尘笑着道,他站在司马槿身前两步外,正好捕捉到一缕阳光从密密麻麻枝桠间泻下,系上司马槿如瀑的青丝,美轮美奂如在梦中。的确是在梦中,只不过是李小官的梦。
转瞬间安伯尘回过神,眉头微凝:“你的意思是说,你所得到关于小官在南荒遭遇的消息也有可能是假的,被那人做过手脚?”
“十有八九。那人可是能和大匡神师对弈的存在,来历神秘,手段高超,且有神鬼之能,防不胜防。”
司马槿说着,抬起头,就见安伯尘遥望森林远端,嘴角的阴霾处浮起一丝辨不清的纹路。
“可他绝不会是神师。他若是神师,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安伯尘低声道,远处密密麻麻的森林在他眼中渐渐变作一条条蛛丝,在阳光下的阴影中纵横捭阖,化作层层棋格,似曾相识。
“那人的智谋尚在琉京二蛇之上。小安子,你确定要入他的局?”
不用去问司马槿已猜到安伯尘的心思。那人以李小官为饵,诱小安子南下,事已至此再无选择,只能一头钻入他的局中。
司马槿没有想到的是,丢失力量的安伯尘面对神秘莫测的南荒巫宗,非但不慌不乱,且平静的外表下还藏着一丝跃跃欲试。
从白天的绝望到眼下的智珠在握他恢复得不可谓不快,可即便如此光有信心仍然不够,布局的那人绝非善与之辈,论及手段智谋还在离左二蛇之上。
没等司马槿想完,酥腰已被搂住。
“他虽占尽天时地利人和,可他此番布局却有一个无法弥补的破绽。倘若此局真为我而设,他八成不会对我下杀手,至少在我们会面前。”
话音落下,安伯尘驾云而起,拨开密密麻麻的枝叶,搂着司马槿向梦境深处飞去。
没几日,李小官率领虎贲营出了黑泽岭。
黑泽岭外是镇守大匡南境的岭南行省,岭南行省虽是重省,却也无法完全阻拦南荒北上的路线,因此每年都有诸侯发兵轮流戍守。今年也不知是哪家诸侯出兵,却因大匡生乱至今未曾发兵,倒让李小官有了可乘之机,花了大半个月时间平平安安的绕过岭南行省,到达南荒西北边境。再然后,便是李小官惊了蛮王銮驾,开始了他大匡胖将军名震南荒的逃亡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