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也仅仅是气这两样儿而已。毕竟她很清楚,自家内宅的事儿,跟这什么猴儿爷猪儿爷的没大关系,就算没这一行人上门赔礼,编闲话的人还需要逻辑和参照物儿么,只要能达到诋毁她陆清宁的目的,继而引发一系列矛盾,闲话怎么编不成?
她在山路上受了伤,家里一定会给她请郎中;没有什么小侯爷上门赔罪,还能编她与郎中眉来眼去……
此时的陆清宁这么想着,却不知道,二太太打千叠园回去后,立刻便破了午后不理事的惯例,如今正大开了理事花厅的四扇门,与姑奶奶一起、分头讯问后宅的管事娘子们呢!
二太太在清宁园时。虽然也很担忧谣言满院儿飞,可毕竟那谣言还没传得太离谱儿;却没想到她只去千叠园坐了半个时辰,再出来时那话竟然传成了三姑娘满后山勾引外男……
一路听着各种不堪入耳的传言、回到秋实园的二太太这个火大啊,要知道每日去山里玩耍的除了三姑娘,还有她们家五娘呢,这传闲话的人是打算将三姑娘五姑娘捆在一起祸害了!
她正惦着差人去将小姑子赶紧请来一同商议下对策,下人便报了进来,姑奶奶来了。
二太太匆匆迎出来后,陆婷姝也不急着与她进屋坐下,只是立在门廊里略显突兀的问道:“难不成二嫂觉得。那谣言可以自生自灭?”
这话若落在外人耳朵里,说是姑奶奶责问二太太都不为过;可二太太和她身边的丫头都明白。姑奶奶这分明是为两位姑娘担忧呢。若不是为此,人家又何必即匆匆赶来,坐都不坐便催着想主意。
二太太之前只顾得发怒了,闻言更是急急忙忙挽了小姑的胳膊随她进厅堂:“我正盼着你呢你便来了,你有什么好主意只管说。我都听你的!”
“我的主意能好到哪儿去呢?”陆婷姝无奈反笑:“也不外乎是众多仆妇犯了信谣传谣的错儿,抓一个打一个。抓两个打一双吧,杀一儆百已是远远不够震慑了。”
“不过二嫂你想过没有,这谣言为何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的?你可琢磨过这些风言风语的根子来自哪里?”
这话立刻提醒了二太太,啪的一拍身边八仙桌怒道:“可不是怎么着,我打大嫂那里回来这一路都觉得不对,偏生没想起来到底哪不对,叫你这么一说我方才纳过闷来。”
“后来又传起来的这一股子。连那七天的事儿都知道清清楚楚,分明便是杜氏搞的鬼啊!”
陆婷姝微笑点头道:“正是如此。跟随到赤霞峰去的随从下人,皆是你我精心挑选的,虽说还有各房自己带的得用丫头妈妈,是你我无法掌控的。可我三嫂那里,还有五六两位。犯意得上传这种闲话儿么?”
三太太是她们同一个阵营的人,因此不必说;而那五六房的两位太太,虽与她们这一边来往不多,可在山上的七天,众人早课晚课、用饭喝茶皆在一处,那两位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这边也都清楚个**不离十了——是的,这也是陆婷姝坚持上山的另一个用意,那便是探一探五六两房的底儿。
五太太眼界窄些,爱贪小便宜,不过是庶子媳妇的通病而已,除此外没什么大毛病;六太太由于出身的缘故,吃苦耐劳又不失朴素,心眼儿却不少,分明早就知晓了老太太的失势是谁在推波助澜,但凡对上了几人,皆是一脸真诚的微笑……
就这么两个人,说那谣言是起自她们之口,谁也不信,她们传谣要得到什么好处?
二太太既是被提了醒,怒火立时便有了发泄地一般,腾的站起来怒道:“好个杜氏,从打上山起她便没安好心,还好意思说她要给八娘祈福!难不成她们八娘便不是陆家的姑娘了,毁了三娘和五娘的名声,于她们八娘有何好处?”
“来人呐,给我喊几个粗使婆子来,提上洗衣锤跟我走,我若不将那杜氏的榴花园砸个稀巴烂,便对不住我叶二娘的泼妇名声!”
二太太叶氏,在娘家时亦是行二,未曾出嫁前、相熟的小姐妹皆唤她叶二娘;可这泼妇的名声,却是到了陆家才有的,始作俑者也不是别人,正是陆家四太太杜氏——杜氏在二太太手下从没讨到过便宜,相反还次次弄得没脸,于是……二太太便成了杜氏口中的泼妇了。
而二太太眼下这幅样子,头一次主动提到所谓的“泼妇”,分明是想与四太太新帐老账一起算了。这样的二太太发了怒,身边的婆子丫头没有一个敢拦着的,却也知晓绝对不能听她们太太的话,真拿着洗衣锤去砸烂榴花园,便一个个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姑奶奶。
待陆婷姝哭笑不得的将二太太重新拉扯着坐下,见这人还气得喘息不均,她不免叹道:“二嫂如此做倒是快意恩仇了,可这短暂的快意恩仇能起甚大作用?难不成是想将这管家的担子全扔给我?”
“大嫂怀着身孕呢。我三嫂又要应对她们一房那几个爱作妖儿的姨娘,两人儿哪个能帮我?介时我也只能撂挑子不干了,谁家有和离的姑奶奶回了娘家管后宅中馈的例子!”
二太太一惊。可不是怎么着,若她砸了榴花园,必得丢了管家的权利,姑奶奶虽是一人儿也挑得起来这付担子,叫外人说起来也不像啊!这不是逼着老太爷将这大权交还给包氏老太太么!
“你的意思是说,她们这计谋除了要对付大房,根本便是想激怒了我,待我犯了错……”二太太连连倒吸冷气:“这是多亏你在。我又没在你来之前想到杜氏身上去,否则这大错我必得犯下。连个挽回的余地都没了!”
“这婆媳俩,还真是想的好计谋,我险险便入了套儿啊。”二太太一边擦冷汗,一边暗自庆幸多亏她不够聪明,万一她早怀疑了杜氏。后果不堪设想。
既是这么想通了,二太太也就不会再冲动。接下来姑嫂二人又聊了几句,便携手出了秋实园,大明大摆的破了午后不理事的例,将花厅四敞大开,只管讯问对质落实传谣的都有哪个,凑齐了便要开打了。
而清宁园里,陆文渊又陪陆清宁说了会子话。便要告辞到千叠园去陪太太吃晚饭了:“姐姐只管养好了伤,娘那里有我陪着,你只管放心。”
陆清宁笑着应了,亦不管他老夫子般说留步,还是坚持将他送到院子门口。又嘱咐了他的奶娘和素心几句,方要回身之际。便见得小丫头稳儿风一样跑进来,险些撞在素心身上。
这是有要紧事要禀报?还是外面的谣言又高了一层?如今的水草也算个得脸的大丫头了,打探起消息来越来越不容易,便换成小丫头稳儿做了包打听——稳儿的娘是花木班子上的管事,打听个事儿比水草都不差。
兰心见状匆忙给素心使眼色。六少爷还不曾走呢,若被稳儿说破了、自家姑娘被仆妇们传得不像样子,这小爷还不敢报到老太爷那里去,将这后宅掀个天翻地覆?
若叫她说,那些传闲话的自然该打死不论,可如果真闹起来,难免叫太太听到一句半句的,再带累了太太的身子可如何是好呢?
素心接了兰心的眼色,外加方才在耳房里坐等少爷时,多少也听水草颇带愤怒的说了后宅里的传闻,立刻又再次与陆清宁告辞道:“三姑娘快快回屋歇着罢,日头还不曾尽落下,怪晒人的。”
待陆文渊主仆三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外,稳儿情知自己鲁莽了,不由忐忑道:“姑娘先听奴婢说完再惩罚奴婢罢!便算是给奴婢几板子也不碍的……”
陆清宁轻笑出声:“你这丫头,真是古怪精灵!你跑的匆忙若真是为了给我报信儿,我还能真惩处你不成?”
兰心的心底也笑得不行,却还是硬板了脸:“虽是姑娘能饶得你,下次也得记准了,哪怕天要塌了,你也要稳稳当当走回来,记住没有?若叫哪个不怀好心的婆子瞧出来你是个包打听儿,将你拖到墙后打一顿可如何是好!”
稳儿被吓得一哆嗦,随即又硬了腰杆儿笑道:“谁敢!难不成她们不怕二太太和姑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