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车的老家人抱了个酒坛自酒肆内出来,看到上官璇怔了一怔,将酒坛随手往车上一放,向车内低语了两句,抬头向上官璇露出笑容,道:“二爷请你到车上说话。”
上官璇有些奇怪,明明打个招呼便要走了,怎么还邀自己上车。不过她还欠着人家的人情,也不推辞,下马近前道:“前辈,咱们又遇见了。”
老家人将她马缰绳接了过去,中年人伸手轻撩车帘,露出微笑的脸来。
上官璇登上马车,有些不好意思,道:“早上我和同伴打听您的住处,您已经起程了。”
中年人道:“人上了年纪,昨晚又喝了酒,天没亮便醒了。呵呵,再说江湖何处不相逢,这不又见面了?”
上官璇恭恭敬敬地道:“还不知道前辈怎么称呼?”
中年人含笑道:“江湖人都称呼我的别号‘雅川’,你与我那侄儿既然相识,无需‘前辈’‘您’的称呼,也叫我一声‘二叔’便是。”
上官璇“哦”地应了一声,她不知道“肥羊”和这中年人是怎么谈论自己的,一时接不上话去。
此时便听马鞭一声脆响,马车微微震动,竟然起程了。
上官璇奇道:“前……二叔,这是要去哪里?”
“雅川先生”似笑非笑地瞧着她,道:“你不是要去昆嵛山么?”
上官璇奇怪之极,道:“您怎知……您也是要去?”
“雅川先生”瞧着她古怪的神情,忍不住纵声而笑,道:“是啊,反正二叔整日便是游山玩水,四处凑凑热闹。既然要去,索性关照你一下吧。”
上官璇眨巴眨巴眼睛,不明白这刚认的二叔口中“关照一下”是何意,难得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底细还如此和善,停了一停,问道:“二叔,您那侄儿哪里去了?”
“雅川先生”轻轻皱了皱眉,道:“他?回家去了吧。”露出深思的神情,道:“昨晚还说要陪我几天……”
上官璇心中微动:“看来这位‘二叔’对那瓶‘雪澜’的事毫不知情。”
不出半日,上官璇便体会到了“雅川先生”所说的关照。
离着登州府越来越近,稍具规模的村镇全部张贴着悬赏捉拿铁逍遥的画影图形,公门中人明显增多,还有随处可见的各门各派的江湖人。
上官璇忍不住想若是自己单身独骑,只怕不等到昆嵛山,便被有心人拦下来了。
让上官璇不得不佩服的是,便在这种形势下,这位“雅川先生”仍然气派十足,吃饭投宿无一不是当地最好的店家,各处的特色名产,老家人更是早早便给买上。
这样万分招摇地行走一路,官府和江湖中人竟连个盘问盯梢的都没有。
这一日马车到了莱阳,算算离生死贴定的日子还有十来天。
“雅川先生”道:“我带你见个朋友。”吩咐那老家人:“去柳家。”
这几天上官璇全随“雅川先生”做主,自无异议。
马车进了县城,上官璇隔窗感受四周的喧闹繁华,有些走神。这里的人们好像有股特别的热情劲儿,满耳都是方言土语,叫卖吆喝声老远传过来,似乎也比别处的嗓门大。蓬莱,不过隔了一个县的距离遥遥在望,是不是也是这样……
穿过闹市,行不多远,马车停了下来。
眼前这家从外面看上去十分气派,门前五六丈的空闲一色红砖铺就。青石台阶打扫得干干净净,朱漆大门紧闭,门外也不见有人。
老家人嘟囔道:“青天白日的,关门做甚?”下了车,道:“二爷稍待,我去看看柳爷在家不。”
隔了窗子,上官璇看那老家人上前敲了半天门,才有个仆人将大门开了条缝,只探出头来,不耐烦地道:“敲敲敲敲什么敲?我家老爷不在家,有事到药铺子上说去。”
上官璇低低“咦”了一声,暗忖:“这家可真傲慢。”
对面的“雅川先生”一声轻笑,道:“还真是家仆随主。”
老家人不等那人将头缩回去,伸手按住他肩膀,沉声道:“柳先生不在,那便请你们大公子出来,你去向他说,‘雅川先生’到访,现在门外。”
那人被按住了动弹不得,有些惊慌,闻言狐疑地望了眼马车,点了点头,还未说话,老家人已将他推进门去。
只停了片刻,从府内匆匆出来一位二十出头的青年,与老家人低语两句,便快步来到马车前,语气恭谨:“不知道是前辈光临,累您久等真是失礼之极。”
“雅川先生”和颜悦色:“没什么。令尊不在府里么?”
那大公子微一迟疑,面露苦笑道:“家父确实不在家,不过,亦离得不远,我带您去找吧。只是道路狭窄,您这马车可进不去。”
“雅川先生”不以为意,笑道:“那便步行去吧。”向上官璇点头示意。
两人下了车来,大公子安排下人照顾车马,恭恭敬敬半侧着身子头前带路。
“雅川先生”突道:“他不是喝酒去了吧?”
大公子讪讪一笑,显是给“雅川先生”说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