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会,欢迎李梅亭先生。梅亭欢喜得直说:“讨厌,讨厌!我累得很,今天
还想早点睡呢!这些孩子热心得不懂道理,赵先生,他们消息真灵呀!”辛
楣道:“岂有此理!政治系学生为什么不开会欢迎我呀?”梅亭道:“忙什么?
今天的欢迎会,你代我去,好不好?我宁可睡觉的。”顾尔谦点头叹道:“念
中国书的人,毕竟知体,我想旁系的学生决不会这样尊师重道的。”说完笑
迷迷地望着李梅亭,这时候,上帝会懊悔没在人身上添一条能摇的狗尾巴,
因此减低了不知多少表情的效果。
鸿渐道:“你们都什么系,什么系,我还不知道是哪一系的教授呢。高
校长给我的电报没说明白。”辛楣忙说:“那没有关系。你可以教哲学,教国
文——”梅亭狞笑道:“教国文是要得我许可的,方先生;你好好的巴结我
一下,什么都可以商量。”说着,孙小姐来了,说住在女生宿舍里,跟女生
指导范小姐同室,也把欢迎会这事来恭维李梅亭,梅亭轻佻笑道:“孙小姐,
你改了行罢。不要到外国语文系办公室了,当我的助教,今天晚上,咱们俩
同去开会。”五人同在校门口小馆子吃晚饭的时候,李梅亭听而不闻,食而
不知其味,大家笑他准备欢迎会上演讲稿,梅亭极口分辨道:“胡说!这要
什么准备!”晚上近九点钟,方鸿渐在赵辛楣房里讲话,连打呵欠,正要回
房里去睡,李梅亭打门进来了。两人想打趣他,但瞧他脸色不正,便问:“怎
么欢迎会完得这样早?”梅亭一言不发,向椅子里坐下鼻子里出气像待开发
的火车头。两人忙问他怎么来了。他拍桌大骂高松年混账,说官司打到教育
部去,自己也不会输的,做了校长跟人吃晚饭这时候还不回来,影子也找不
见,这种玩忽职守,就该死。今天欢迎会原是汪处厚安排好的,兵法上有名
的 “敌人喘息未定,即予以迎头痛击”。先来校的四个中国文学系的讲师和
助教早和他打成一片,学生也唯命是听。他知道高松年跟李梅亭有约在先,
自己迹近乘虚篡窃,可是当系主任和结婚一样,“先进门三日就是大”。这开
会不是欢迎,倒像新姨太太的见礼。李梅亭跟了学生代表一进会场,便觉空
气两样,听得同事和学生一两声叫 “汪主任”,己经又疑又慌。汪处厚见了
他,热情地双手握着他的手,好半天搓摩不放,仿佛捉搦了情妇的手,一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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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怨似慕的说:“李先生,你真害我们等死了,我们天天在望你——张先生,
薜先生,咱们不是今天早晨还讲起他的——咱们今天早晨还讲起你。路上辛
苦啦?好好休息两天,再上课,不忙。我把你的功课全排好了。李先生,咱
们俩真是神交久矣。高校长拍电报到成都要我组织中国文学系,我想年纪老
了,路又不好走,换生不如守熟,所以我最初实在不想来。高校长,他可真
会咕哪!他请舍侄”——张先生,薜先生,黄先生同声说:“汪先生就是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