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当日,天气晴朗。
祖宅所有的东西前些日子早都已经搬了过来,新家铺排开来,从进门前厅到后院,各处虽无过人的景致,但花圃绿植,碎石小径,回廊绿萝,皆是用了心的。
徐氏在祖宅憋屈多年,终于有了自己的家,女儿给的银子又宽裕,每日想着法的添补新家用品,虽时间紧促,但各种齐备,妥帖细致。
当日暖屋,还摆了一桌暖屋酒,请了二房以及旧邻来贺新居。
景良自上次被朱玉笙拒绝之后,回家便收拾行李入京,等明年春闱科考。
他给蔡氏的理由是,“各省学子之中藏龙卧虎,我每日闭门读书也不好,还是应该早点入京,一方面结识有才识的学子,大家互相切磋探讨学问,另外也是提早熟悉适应环境,免得到时候赶路,再出了茬子。”
蔡氏见他面色不好,心中也猜到大约跟朱玉笙有关,便装作不知,为他收拾好了行李,又嘱咐许多,这才依依不舍的送走了儿子。
接到朱家长房搬家暖屋的请帖,她也有几分愣住了:“玉笙这丫头倒是挺能折腾,这才接手朱家几个月,竟已经分家析产,还买了新宅子要搬出去住呢。”
家里婆子打量着她的神色,也不知她心中所想,便小心道:“朱大姑娘是很难干,就是不知道将来谁有福气娶了去。”
蔡氏淡淡的笑:“不瞒你说,以前我还想过,良哥儿要是能娶了玉笙回来,也算是美满姻缘。后来被朱老二两口子阻挠,再后来她嫁去吴家冲喜,回来又把亲叔父送进了牢里……林林总总波折不断。有时候婚事不成,许是老天另有安排呢。”
她守寡之后,一心只盼着儿子高中入仕,娶妻生子。
景良是她的眼珠子,将来娶的媳妇儿也必定以夫为天,温婉恭顺。
朱玉笙不是不好,而是太过要强能干了。
她的能干已经不是女子在后宅子里的聪慧能干,而是破门而出去外面的世界跟男人打破头的争抢饭碗,这远非景良所能驾驭的女子。
她带着贺礼来朱家吃酒,见到徐氏拉着手寒暄:“玉笙这样出息能干,往后啊,你就把心放进肚里,只等着享女儿的福啦。”
徐氏倒与过去大相径庭,一脸明媚的笑意:“可不是嘛,我家这个丫头从小争强好胜,往后我就指着她过日子了。”历经过许多事情以后,她终于明白了自立的重要性。
再也不把希望全盘放在男人身上,哪怕这个男人待她们母女并不好,只是夫家的小叔子,她也曾经视为家中大梁。
多么愚蠢。
人都是经历过许多事情才能幡然悔悟,对自己从前的愚蠢忍不住诧异。
贾氏则是羡慕不已。
她从前在长嫂面前刻薄嚣张,如今却反而束手束脚,连说两句话都要多瞧徐氏两眼,有点怕惹恼了长嫂似的。
“大嫂子有福气,生得笙儿这样聪慧能干的丫头!”
徐氏生就的宽厚性子,笑道:“你家的筝儿也不差,你可得对她好点。”
新宅子里空屋子多,徐氏便给朱玉筝姐妹俩也各自准备了一间屋子,防着她们过来住。
宅子阔大,新买的丫环婆子各处下人紧急培训之后上岗,都有些紧张,原本一团稚气的新雁竟然挑起了大梁,指派众仆干活,便是连朱玉笙见到也要调侃一句:“新雁姐姐是长大了!”
新雁被她夸的臊红了脸:“姑娘——”
朱玉笙假意作揖:“新雁姐姐辛苦了!”
朱玉筝也调皮作揖:“新雁姐姐辛苦了!”
姐妹俩嘻嘻哈哈笑着,往席面上去了。
朱家庄子如今在赶工期,布庄还在备新货,没了何家的阻挠,各色料子都要准备。姐妹俩边走边商量,朱玉笙道:“何家的大田丝质量也好,让高小妹带几个手艺好的织娘试试,按比例掺入柞丝看看。还有缫丝工跟染工都要盯着些,别浪费了好东西,等朱记重新开门,一定要让整个江州都知道咱们卖的东西,是市面上独一份儿。就算他们想模仿,没有原料也白搭。”
朱玉筝道:“都听姐姐的。”
朱玉笙忽道:“宝瑞的学堂可以寄宿,要不要考虑把宝瑞送到先生家中住着,一个月回来一次,再把二婶弄到庄子上盯着?”
“我娘?”朱玉筝对贾氏实在没感情,更厌恶她刻薄算计的性子:“大姐姐,这……不太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