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山川哪舍得把粉团儿一般的小孙女交到眼泪鼻涕都擦不干净的奶娘手中。
没看卫静边跑边喊:“奶娘脏!不要抱抱!”
他当即弯腰,捞起小孙女抱在怀里,也不管屋中这些人的意图,朗声笑道:“祖父带静儿去摘果子好不好?”
卫静顿时激动不已:“爬树!爬树!祖父爬树!”上次摘果子祖父将她放在树杈上,小小的人儿放眼望去,往日熟悉的园子因着在高处大为不同。
她记性好,当时在树杈上坐了很久,死活不肯下来。
此时听说还能上树杈上去玩,高兴的连连催促:“祖父快走!祖父快走!”眨眼功夫,这对祖孙俩已经踏出门去不见了踪影。
朱玉笙抚额——这孩子大约离了父母亲都行,只要别跟祖父分开。
至于奶娘,对她来说,便是可有可无的人。
“你们也瞧见了,静儿的态度。况且我家大人要入京,家中人手已够,用不了那么多人,还要请两位另谋高就了。“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桂氏便不能再赖下去了。只好哭哭啼啼拿了银子,回房去收拾行李,跟肖氏一起离开了刺史府。
厅内只余婆媳二人及她们身边侍候的丫环婆子。
柴娴君遣了众人出去,这才推心置腹跟儿媳妇讲:“笙儿你不知道,大户人家用奶娘,最忌讳的一点便是奶娘与孩子的感情太好,连亲娘也要位居奶娘之后。有些奶娘为了自已将来有人养老,挑唆亲娘跟孩子的关系。”
她停一口气,才道:“还有做了哥儿姐儿奶娘的,仗着府里的势,丈夫儿子在外面横行霸道,给主家招祸的。更有性子懦弱的小主子,被奶娘挟恩求报,凌驾到小主子头上的。”
对卫静的奶娘点评:“静儿这两位奶娘,姓肖的瞧着略忠厚些,也没什么多的想头,但姓桂的可不是个安份的人。前几日我与你父亲商量,都觉得静儿已经断奶,也是时候打发了奶娘回去。你别嫌我多嘴,咱们家的孩子,理应跟家里人更亲近,可要防着这些事情。”
朱玉笙从小到大都嫌弃自已亲娘徐氏太过懦弱柔顺,被叔婶欺负却从不懂反抗,还试图给女儿洗脑,让她也成为那样懦弱的人。
现在好不容易徐氏立起来了,可惜母女俩相隔千里,更别指望了。
跟继婆母相处日久,便越加佩服她的为人处世。
她亲热的拉起柴娴君的手,笑道:“母亲有所不知,我跟夫君初初为人父母,慌得手忙脚乱,当初挑奶娘,也只想着要身体健康无疾病的,谁知道这中间的弯弯绕。方才我还在考虑,要不要带俩奶娘的家人一起回京安排活儿,心中也有些犹豫,多谢母亲指点迷津。我年纪轻,从小的生活环境就那样,被叔婶欺凌,该学的掌家理事一样没学到,全凭自已瞎猜瞎学,若有不当之处,母亲可一定要直言不讳!”
实则从前世到今生,她在苏夫人手中也学到不少东西。
只是这些事情,如今讲来不合时宜,便不该再讲。
柴娴君对当人继婆母原本心中便有担忧,谁知相处下来,才发现继子虽然平日瞧着高峻难近,但对上自家媳妇却极为温柔专一,对继母的态度更是敬重有礼,便渐次心安下来。
再说此次入蜀,原本他们准备小住一阵子便回京去,谁知继子跟儿媳妇强烈要求他们夫妇留下来陪伴卫静,那么讨喜的小人儿,软软的小胳膊环着她的脖子的时候,柴娴君忽然想落泪。
她这一生,无子女缘,孙辈就更别想了。
谁知老来也还有含饴弄孙的福份。
在蜀中刺史府住这么久,渐次跟朱玉笙处出了深厚的感情,对这个继儿媳妇满意之极,既喜她聪慧能干,更喜她善解人意,体贴孝顺,于是心底里便更疼她。此刻回握住了儿媳妇的手,柔声道:“我原是个没有福份的,这辈子子息缘薄,没想到竟能遇上这样孝顺的儿媳妇,心中拿你当亲闺女待。”
柴娴君向来不是个感情外露的人,她克制而内敛,温婉似水,只要需要的时候委婉提点,没想到此次却难得吐露真情。
朱玉笙紧握着她的手,笑得满足:“能有母亲这样通情达理又疼我的长辈,是我的福份。咱们不是亲母女,胜似亲母女,往后一家人过日子,母亲千万别顾忌揣测,多有思虑,有事只管说出来,我巴不得家里有父母替我操心呢。”
这是实话。
她自成亲来蜀中之后,也当真忙得不可开交。
家中有靠谱的长辈,公婆自动接过抚育孩子的重担,让她轻松不少。
婆媳俩相视而笑,在这一刻因心意相通油然而生的亲近之感,让她们能在往后的岁月里融洽的相处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