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着卫山川跟卫灏的面儿,她有十足的把握,不会在端慧公主手上吃亏。
但婆媳关系自古最难。
她无意与端慧公主硬碰硬,这样跋扈而地位超然的婆母,最好是老死不相往来。
而卫灏乐意护着她,并非要求她上前来见礼,做个逆来顺受的媳妇儿,她何必要做出头鸟,非要往讨厌她的端慧公主面前凑呢。
此刻,柴娴君上来握住了她的手,眉头都皱了起来:“你这孩子怎么啦,怎的手心都是汗?”
自然是爬山爬的。
不过朱玉笙不肯说,只是轻轻摇头。
卫灏还当她被自家亲娘吓出了阴影,对过去母亲的所作所为已经心有余悸,连忙带着妻女及继母离开,独留亲爹应付。
注视着几人踏进山门的背影,卫山川深深叹了一口气:“被自已的儿子警惕防备,不好受吧?”
他若是质问,端慧公主说不定会破口大骂。
但卫山川只是平平静静的述说,而恰好他说的都是事实。
端慧公主辩无可辩。
伤心过了头,似乎人都有些木讷了。
她缓缓坐在凉亭内的石凳上,感受着徐徐山风的凉意,苦笑道:“做妻子,做母亲,做婆婆,我都很失败!”
这句也是实话,简直让人不知如何安慰才好。
更何况,卫山川也不觉得安慰有用。
端慧公主不需要安慰,而他对这位强悍的前妻,说到底内心是没有半点怜惜的。
两人的开头便是个错误。
“那年你我初相遇,也是这样的山石台阶,当我见到你的第一眼,便深深爱上了你。”
端慧公主顾自讲起往事。
卫山川注视着山上蜿蜒而下的石阶,缓缓说:“你我初遇的那一年,我跟娴君早已互许终生,正在筹备婚期。”
“可惜我不知道,遇上了便紧抓着不放,以为男人与宫里各地进献来的奇珍异宝没什么区别,只要我喜欢,父皇一定会赐给我。你也一样。”
而她也果真如愿,利用皇权得到了自已的少年郎。
“卫家与柴家退婚,我跟娴君都不同意,我们被分别关在自已家里,她几番想要自尽,都被家中劝了下来,只说她要死了便要牵连家中父母亲人,只当对皇帝不满。我父母几乎要跪在我面前求我,就当这门婚事用来尽孝了。”
几十年时光在两人眼前滚滚而过,做夫妻之时两人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闹得公主府鸡飞狗跳没一天安生日子,最后还是以那样惨烈的和离方式而收场,如今回首半生,却对视苦笑。
“只是……灏儿何辜?”
卫山川苦笑着轻声问端慧公主。
母子离心,数年不见,再见却犹如陌生人。
甚至连陌生人都不如。
陌生人之间尚且可以表达善意,而儿子对她这位亲生母亲,却唯有警惕与疏远。
端慧公主的眼泪滚滚而下,在这一刻终于彻底败下阵来:“是我任性,毁了自已,毁了你,还毁了灏儿对母亲的期望……”
她从儿子眼中明明白白见到的冷漠,犹如一把利箭般深深刺痛着她的心。
分别数年,她在苦苦思念儿子,期待着下次见面,往事能够翻篇,与儿子握手言和,可是在儿子心里,她依旧是那个跋扈骄横不顾一切要毁了他幸福掌控他一生的母亲。
似乎,除了远离,他再无别的应对方式。
他不愿意亲近她,甚至不愿意留下来跟她说几句话,更不愿意让他的妻女跟自已相处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