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随手拿起几片还没拼凑过的碎瓷片,将黏合剂调和好之后,强迫自己收敛心神、进行拼接。
傍晚,冯大师出现在了房间中。看着少年拼好的瓷片,不由得皱起了眉。
“这里的胶没有擦掉。”冯大师指着溢出的半透明黏合剂,“裂缝也没对准,需要洗掉重新粘连。”
“…嗯,我知道了。”
云舟低声回答,气氛平白多了几分压抑。
“说吧,遇上了什么事?这可不像平时的你。”冯大师笑着问。
在他看来,很多压力和烦恼都是自己给的,心态决定一切,这话一点也没错。
云舟放下手中的碎瓷片,清澈的双眸染上了一丝迷茫,对冯大师说出了自己的感受,“…我上周赌涨了两块毛料,合计价值6000多万,就…一下子觉得失去了人生目标。”
冯大师听了之后毫不在意的一笑,“没必要想太多,古玩这一行隐形富豪很多,哪个大收藏家没有上亿资产?
就拿数年前在Y国拍卖的一件鬼谷子下山的元青花图罐来说,拍卖价格折合人民币2。3亿,以当时的物价来算,价值整整两吨黄金!
我想想,嗯,按照现在黄金的价格,相当于6亿人民币,你这6000万只能买到十分之一个元青花图罐。”
冯大师见少年沉思不语,又举了另外一个例子,“不说这么远了,就说你见过的那个清乾隆珐琅彩玉壶春瓶,至少也要五六千万,你的所有资产加起来只够买这样一件小小的赏瓶,是不是感觉也没什么?
要想在收藏这一行走下去,达到大收藏家的高度,你这还差得远呢。”
“嗯,您说得没错。”云舟闭着眼睛认真的想了想,发现确实如此。
他这点资产,在拍卖行及很多知名收藏家眼中根本不算什么,任重而道远。
“谢谢冯大师。”
“没什么,你还年轻,迷茫是正常的。哪怕在我晚年的时候,也经历过迷茫的时候。儿子们对于瓷器修复不感兴趣,收得两个弟子都不是我中意的人选,可惜已经来不及再教出一个了。”
冯大师叹了一口气,“那时的我犹豫了很久,也迷茫了很久,还是没有将看家技艺传给任何一个,后来突然病重,导致这唯一的‘无痕修复’就此失传。
所以,你是我唯一的希望了。”
冯大师用冰凉的手拍了拍云舟的肩膀,“我认为你的下一个目标,就是将‘无痕修复’这门手艺传承下来,你觉得呢?”
“对,这是我的下一个目标。”
云舟深吸一口气,迷茫的眼神逐渐变得坚定,一直堵在心中的大石也跟着减轻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少年将刚刚溢出的粘合剂全部洗掉,重新开始拼接起来,一直到傍晚时分,终于将剩下的一些碎瓷片全部拼接完毕。
跟随冯大师学习的这两个月,云舟对于瓷器修复的第三个步骤——粘连,已经十分熟练了,几乎可以做到很快的拼对与粘合。
只是他的美术功底较差,很多颜色的调配都是在冯大师的指导下进行的。
“慢慢来,关于色彩的比例要多调配才能有感觉,这不是能一蹴而就的事,以后一边动手一边学就可以了。
我们继续下一个步骤——打底子,也叫刮腻子,也就是用带颜色的涂料来填补留下的细缝,并细细打磨,做到如釉面一般光滑……”
这一部分还是要用到色彩,包括后面的步骤——作色,都是以修补釉色为主。毕竟修复瓷器等古玩就是要做到‘修旧如旧’,新填补的釉色必须与原来的毫无二致。
调和好的涂料用小牛角刮刀一层层地涂上去,每涂一层要等待其干燥之后,再用细水磨砂纸来回打磨,直到细缝填平。
云舟将涂料上了一层又一层,每次的分量都十分精细,争取做到每一丝裂纹都覆盖住却不多余,然后用砂纸将一点点的打磨。
这是一个非常枯燥的活,砂纸刮得手指生疼,在白皙的指尖上磨出了一道道红痕,内部隐隐渗出了血丝。
为了将接缝处打磨得光滑,需要来回打磨千百次,而每一个裂缝都要重复这个步骤:调和涂料、在裂缝处小心涂抹、刮刀刮掉多余的部分、用砂纸磨平。
“今天就到这里吧。”
冯大师心疼地看向云舟,他发现对方的小臂都开始发抖了,再一次佩服这个年轻人的毅力。
“好。”
云舟放下了手中的砂纸,砂纸上的颗粒都被磨平了,指尖上全都是细小的红痕,虽然没有破皮,可明显有些肿了。
少年额前的碎发上滴落了几滴汗珠,急促的喘息着,肤色也在汗水的浸润下显得更白了几分。
自从有了小玉龙所携带的冰凉气息后,这还是他第一次大汗淋漓,感觉很痛快。
他用手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后仰着身体往椅背上靠,眼睛亮得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