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更不必说,他巴不得永远把承欢养在宫里,免得让周息尘那个牛鼻子教她画符做法!这是后话。
……
郑瑾在周岁宴之后亲自上本,弹劾皇帝奢靡铺张。
如今流民问题仍未纾解,北狄虎视眈眈,虽则开海收取关税,减轻了朝廷的财政负担,但也不应作“穷人乍富,腆胸叠肚”之态,如此靡费的为一个外戚女举办周岁礼。
昔日汉文帝刘恒,与皇后亲事农桑,在位二十四年不添宫室、车马、舆服,将装竹简的套子缝起来,作为宫廷的帐幔,留下千古佳话。
陛下贵为天子,当效古之贤君,厉行节俭,为天下百姓表率云云。
郑瑾跟皇帝作对惯了,皇帝看在首辅两朝元老的份上,从不与他计较。但他显然没见识过温阳长公主的脾气手段。
已经乘船沿运河南下游玩的长公主殿下闻此消息,特意绕道郑瑾的老家,派锦衣卫见了几个人,问了几句话。没过多久,郑瑾在南直隶乡试中找人代笔的事被捅了出来,举朝哗然。
这段陈年旧事,郑阁老是真的不知内情,郑瑾在老家应乡试的时候,沈聿还没进京赶考,郑阁老忙于在中枢立足,压根没空管儿子应试的事。
后来郑瑾考取了功名,与前任小阁老吴琦一样,靠父荫在朝中立足,可毕竟也是靠着举人身份和父亲的面子才能留在京城担任要职。
科举舞弊对于仕林来说,永远是一记暴雷,郑迁立刻上书请辞,随即便戴罪在家。
沈聿和许听澜在得知消息后第一时间去了郑迁府上,此时郑阁老已经将郑瑾打的几死几活了。
郑迁雷霆之怒,郑夫人也不敢劝阻,正在前院的书房外焦急徘徊,身后跟着哭哭啼啼的一众女眷。直到听说沈聿夫妇来了,才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速速请他进来劝说几句。
沈聿被师母推进书房时,只见年近不惑的郑瑾被五花大绑捆在条凳上,旁边跪着一溜小辈,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爹像砧板上的鱼肉,一声不吭的挨揍。
不是郑瑾壮烈,是因为郑迁年纪大了心脏不好,听不得他杀猪般的嚎叫,着人将他的嘴堵得严严实实。
转眼四十杖毕,执杖的小厮杵着板子听候命令。
门外女眷的啜泣声愈发明显,有的怕丈夫被打残,有的怕公公被打死,哭得郑迁絮絮烦躁。
“换人再打,打死这个孽障反倒干净!”
郑迁一声厉喝过后,就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沈聿急忙上前,为老师抚胸拍背。
“恩师息怒,都是陈年旧事了,庭玉兄当时年轻不懂事。何况是您和师母最看重的长子,总不能真的打死呀。”
沈聿这话不劝还好,说出来更加拱火,郑迁当即命人狠狠地打,不真的打死,打个半死即可。
片刻间又是四十杖落在郑瑾的屁股上,郑瑾痛的眼前白茫茫一片,逐渐失去了意识。
眼看真的不能再打了,郑迁痛苦的吐出一口浊气,指着郑瑾道:“我对此子向来寄望颇深,即便是家道艰难之时,我与你师母也是竭尽所能,为他请最好的老师供他读书,到头来……到头来……他就是这样回报我们。咳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郑瑾忽然捂着胸口晕了过去。
“恩师,恩师……”沈聿忽然急促的叫了几声,朝门外喊:“师母!”
郑夫人闯进书房,才见郑阁老眼皮一翻,陷入昏厥。
郑夫人打发女眷们避去二院,请许听澜也去内宅稍候,男仆方敢进来动作。
“快请郎中!”
“扶老爷去榻上躺好。”
“将大爷抬回院子里去!”
“哭什么哭,去陪你老子。”
里外一阵骚乱,终于将一伤一患安置妥当,郎中来一番望闻问切,只道是急火攻心,一时别住气了,施针后才幽幽转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