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虽弱,为母则强。
檀黑的美眸流转,她蓦地弯了双膝,向那碧府的大门跪了下去,重重叩了三个响头……这三叩之后,便是还了父母生养之恩。
那一天,那个青衣翩然若谪仙的碧三小姐,纤细的脊背挺得仿若笔直莲梗,一个人慢慢走过那条长街。无论人们唏嘘嗟叹也好,嘲笑指摘也罢……那原本被称作“莲姬”的仙人一般的高门娇娥,转眼便成了一个不知检点未婚孕子的女人。然而,她的脸上却并没有哀戚之色,柔美的眼角眉梢,满满俱都是倔强。
于是这一日之后,碧家那疼宠若珍宝十数载的么女,从此在碧门族谱之上被抹去了姓名。
丹城的贫民陋巷里,多了一个名叫三娘的美貌女子。
流言蜚语易生也易逝,没有多久,关于碧三小姐的韵事便渐渐淡出了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之列。
第二年的三月,丹城宁阳坊的贫民窟里,身怀六甲的三娘正将替人浆洗缝补好的衣衫晾挂在小小院落之中。她那只拈过绣花针,抚过琴提过箸的纤细十指,因为日复一日的辛劳而变得粗糙……伸手轻捶了捶泛酸的腰肢,三娘仰头望了望阴沉的天色,极轻、极轻地叹了口气。
檀九……已经走了许久了。
那时他说不过月余便可归来,可如今她临盆在即,良人却迟迟不归。若不是有腹中的孩儿陪伴着她,她早就会在日复一日的相思等待里死去。
三娘垂下眼来,素手轻柔地抚在高高隆起的肚腹之上,眸中便溢满了慈爱之色,再过不久,她的孩儿便会来到这世上,不论是男娃还是女娃娃,小字都要叫做“秀秀”,然后这个孩子会陪着她,伴着她,一起等檀九归来的那天……
三娘这样想着,想着,柔软的唇角便微微上翘了起来,低低哼唱起一首歌儿来——
娘怀儿,一个月,不知不觉,
娘怀儿,二个月,才知细情,
娘怀儿,三个月,成为血饼,
娘怀儿,四个月,似火烧身,
娘怀儿,五个月,分为五指,
娘怀儿,六个月,六根不全,
娘怀儿,七个月,分为七窍,
娘怀儿,八个月,八宝成人,
娘怀儿,九个月,四肋发大,
娘怀儿,十个月,离了娘的身,
哎呀,我的儿,一岁两岁娘怀抱,三岁四岁离了娘的怀,
五岁六岁学玩耍,七岁八岁上学堂,九岁十岁状元考,十一、十二得个状元郎……
歌声起错婉转,殷殷切切,满是慈柔。
“砰砰砰——”
猛地,小院破旧的木门被人擂得震天价响,一把粗嗓在门外大声响起:“开门开门!快开门!收租子了!”
木门“吱呀”开启,门外那一脸横肉的里长,看着门后露出的那张娇美万分的脸,粗声道:“我说小娘子,你可是已有两个月未曾交租了,今儿个怎么着也得给我个说法是不是!”
“……王大哥,我身子不便,这些日子活计少了些,银钱便不够交租的……”
“交不起租?”那里长伸手推大了木门进的院中,反手将那小门掩上,忽地换了一副嘴脸,嘿笑道:“交不起租嘛……自然就得拿别的东西来顶呀。”
“可……”三娘摇着螓首,“我这里再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嗳,没值钱的东西不要紧,”里长涎着笑脸,伸手去摸三娘的娇靥,“放着你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倒真是让人心痒难耐呢……”
“啪”地一声,三娘挥手打掉里长伸来的黑手,柳眉紧紧皱了起来,厉声道:“你做什么!”
“哎呦!”那里长痛叫了一声,顿时恼羞成怒,“倒是挺辣!嘿,老子就喜欢泼辣的娘们儿!”
“你嘴里不干不净地说些什么!快出去!”三娘气得红了一张芙颜,“我身家清清白白,你莫在我这里胡言乱语!”
“呸!单你一个在这里住了年余也没见个男人,还挺着个大肚子,你这小娘皮装什么贞洁烈妇!”里长口中说着,说着又探手过来抓三娘,却叫她大力推了个趔趄。
那里长被三娘一推,当下便老羞成怒,跳起来一把抓住她的一头丰润青丝,骂道:“小贱人!”接着抬手将她按倒在地,口中叫道:“今日便叫你知道知道老子的厉害!”说罢动手去撕三娘的衣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