丞相微微点头,淡笑道:“使臣若不信冯唐的出身履历,吾可调档给你。”
言下之意,便是冯唐乃货真价实的新兵蛋子,使臣要自己打自己的脸,在友邦的注视之下撒泼吗?
攻守双方仿佛调了个儿,兰卜须僵硬地回神,面颊一片火辣辣。
大单于最敬佩知礼的人。自从征服草原,他是真的向往汉礼,主动学起汉朝的文字,也越发在意起自己的名声,至少面子上要过得去——譬如与上一任皇帝的协议,他举棋不定,不愿意主动撕毁;又譬如谁在他面前提起弑父,他能立马杀了那人。
大单于还厌恶臣属对他撒谎,更厌恶挑明输赢之后,死缠烂打不认输的软蛋。
这个横生枝节的意外,叫兰卜须罕见地六神无主了。
他不能在这里发难,一切等回到单于庭再说,大单于一定会怒得攻打汉朝……可同时,心底弥漫着恐惧,大单于寄予了他厚望,叫他瞒着二王子的身份,若大单于知道这事是二王子主动挑起,还输得惨烈,大单于会是什么态度?
而当下,汉朝到底有没有用巫术,他没时间深想。重要的是二王子,兰卜须满心满眼都被稽庾的伤势装满,连恐惧都暂且挪后,哪里还有心思和他们掰扯,喘着粗气就要离开,那厢,已有数名医者将稽庾抬起,秉承人道主义的念头送往太医署。
他们牢记上官的嘱咐,要把这名射雕者的伤弄得更重,勉强能保住性命就好了。
兰卜须尚未反应过来,使团里的其他人快要晕过去了,用匈奴话大叫:“二……我们的随侍,自有天神医治,并不劳烦大汉的医署……”
话说到这个地步,吕雉轻轻挑眉,使了个眼神,命令层层传达下去,医者只能遗憾地把稽庾还给他们。
碍眼的匈奴人很快消
失不见,不知是谁,缓缓呼出一口气。
“被冯材官打败的蛮夷,身份不简单。”
此话一出,附和阵阵,陈平忽然开口,发表自己的见解:“指不定是哪个王子,胆大包天地混进使臣之中。”
王子?
吕雉含笑听着他们讨论。众臣对视一眼,对曲逆侯的猜测呈保留意见,却是呼吸重了重,如果为真,那可真是大功一件……打住,别说王子了,就是贵族也赚,不知冯唐的箭,有没有废完他的手脚呢?
百官目光灼灼地望向演武场内的小黑点,冯唐,而更多熟识马性的将军重臣们,目光灼灼地望着梁王殿下。
他们不是没有察觉到比试的猫腻。天可怜见,大汉骑兵训练的时候,谁会在马背上披花里胡哨的东西?费钱又累赘,大概率被上官揍死。
太奇怪了。
更奇怪的是梁王殿下,原先以为梁王聪慧,现下看来,大王的聪慧不是他们可以预料到的,大王……站在最顶层啊。
上回慧眼识珠挑选出张侍中,这回慧眼识珠挑选出冯唐,简直是当代伯乐!
特别是樊哙,快要憋坏了,却知道众目睽睽之下,这里不是适合的询问之所,只好趁着他人不注意,悄悄地蹭到刘越跟前,用慈爱的眼神望着他。
不知道大王是怎么看出冯唐有潜力的?姨夫的军营缺乏这样的人才,下一回有好苗子,大王一定要紧着我啊。
刘越:“……”
刘越恍惚觉得自己成为了一头小肥羊,谁都要来啃上一口,做惯了咸鱼的梁王殿下脖颈冷飕飕,小步地往母后身后挪了挪。
有人发现樊哙的小动作,暗骂无耻,你是大将军了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