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除了吕禄,他早已被泪水泡腌了,不能算。
回想方才的事,建成侯从心底浮现忧虑,连手边的浆水都不愿意喝了:“太后……”
刘越蹭回到母后身边,小手给她揉按太阳穴,态度专注又认真。
吕雉熨帖极了,心底的冷凝慢慢驱散,她轻声回:“我都知道。”
一个半大少年,想让她的哥哥侄儿去死,身后有没有曲周侯的影子,都不重要了。放眼朝中,乃至天下,又有多少这样的臣子?只会多,不会少,一开始就存在。
今日之事,谁都觉得荒唐,可何尝不是给她提醒。
可笑得悚然。
有些人尚需敲打,说来说去,不过是平衡之术罢了,否则叫人看轻了她。
见妹妹心下有数,吕释之便不再多言。吕雉斟酌片刻,嗓音和缓:“哀家以为,最要好好教的是禄儿。”
吕释之沉默了一小会:“太后英明,臣也这么认为。”
被黑气环绕的吕禄擦擦眼睛,心下一凉。
兄妹俩达成共识,更多的,吕雉也不欲再说。听了这么一场大戏,终是有惊无险,二哥想必也累了,她道:“先带禄儿回府吧,则儿明日再来宫中当值,不急于一时”
吕释之点头应是。
不必长子给他暗示,他看着刘越,眼神柔和了不止一点:“臣得感激梁王殿下对吕禄的关照……”
“瞧二哥说的,有什么关照不关照?若禄儿真的做错事,越儿会把他掰回来。”吕雉笑道,“你是越儿的舅父,称呼却听着生疏。”
刘越煞有介事地“嗯”了一声。
吕释之也笑,当即道:“不生疏,不生疏,舅舅要谢谢我们越儿。”
吕禄在一旁慢慢点头。方才他哭得太狠,如今还缓不过来,动作都有些机械化,转过身的时候,被门槛给绊倒了。
吕释之眉心一跳,当做没看见。吕则犹豫一瞬,伸出的手又缩了回去,就见弟弟像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站起来。
吕禄红肿着一双眼,跟着父兄回府了。
建成侯夫人心疼坏了,叫厨房做上丰盛的晚膳,正欲询问怎么回事,怎么踏秋踏到长乐宫去了,回头一看,丈夫和长子消失了踪影。
吕则心里七上八下,候在书房外面,只待揭开最后的“大奖”。
他暗暗保佑,希望父亲的猜测不会成真。保佑着保佑着,吕释之走出书房,面沉如水,儒雅面庞失了风度,罕见地狰狞起来:“他娘的,兵符变动了位置。”
吕则沉默了,他面庞一抽,升起同仇敌忾之心。
就差一点点,一家人就他娘的死一块了!
吕则抬脚冲向吕禄的卧房,阴沉沉地问:“土印到底雕没雕?最后去了哪里?你究竟向大哥隐瞒了多少,如实招来。”
吕禄一张自闭的脸,慢慢地,慢慢地化作惊恐。
当晚,无数彻侯府邸响起杀猪似的哭嚎,大半个戚里都惊动了。
其中,当数建成侯府哭得最响,粗略统计,下手者有男有女,而最让人记忆深刻的是挨打者的求救声,余音绕梁,延绵不绝,仔细听去竟是执念深重。
他哭嚎着:“大王……大王……呜呜我要大王——”
刘越夜半打了个喷嚏,睡意朦胧地坐起。
待胳膊肘的冷意散去,他皱起眉,翻身睡下,把被子拉高了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