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及前些时日丞相的病重,联想到先帝,谁也不忍再说什么,唉声叹气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数日之内,皇帝再三挽留,最终不舍地批复,并于一日清晨亲自到达相府,准备听从萧丞相的意见,谁能当他的继任者?
消息传出,伤感的气氛渐渐变得火热起来。
按理说,百官之首唯有在剩余的二公、九卿中选,几乎是一夜之间,有奖竞猜的氛围暗搓搓弥漫了整个长安,居然刺激得百姓都变得大胆!
只要不违反律法,或是大汉禁止的事情,朝廷不会干预,于是竞猜的热度更上一筹。
也不知是哪个天才想出的主意,不论官民,每人限押一个铜板,到了最后,叔孙通的赔率最高,曹参与周昌的赔率最低,王陵的赔率中上,陈平周勃不高不低,排在最中间。
被弟子告知赔率的叔孙通:“……”
虽然知晓自己当丞相,就是天与地的距离,心口还是像被插了一刀。
他怨念地同弟子道:“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好赌风气竟从市井蔓延到了朝堂,要是让你们公孙师祖看见,他怕是死也要气活过来。”
亲去赌摊围观的陈平:“……”
陈平俊脸发青,恨他的族人不在长安,没法给自己凑数。为何他就排在中等,这般讨人厌的东西到底是谁弄出来的!
那可是丞相之位,萧何还在,谁敢明目张胆的觊觎?他只能暗中奋斗,好不容易瞧见希望的曙光,萧丞相要退休了,风靡长安的赌局给了他重重一击。
仔细一想,曹参的可能性的确最大。当年论功封侯,萧何第一,他第二,不提南征北战的功勋,先帝拜他为齐国相,将最大最富庶的诸侯国交由他治理,何尝不是文治的历练呢?
太后倚重他不假,看来还要等上许多年……
算了,熬就熬。他幼时想着出人头地,如今的确封侯了不是吗?
陈平青着脸回府,发现世子陈买捧着一盆花,正呵护地摆弄,看着不是什么名贵货,像是从路边采摘而来。
“不学无术”“玩物丧志”“胸无大志”几个词闪过脑海,陈平血压蹭蹭蹭地升高。
他捂着胸口:“逆子!”
陈买脖子一缩,茫然地转过身:“?”
丞相府中,早早收到太后暗示的萧丞相,遵循自己原先的眼光,温声对刘盈道:“陛下有问,臣还是坚持举荐平阳侯曹参。有他率领百官,将军们在外拱卫,大汉便难以生乱。”
刘盈心下一定,郑重道:“朕明白了。”
送别帝王的车辇,萧何捋捋长须,欣慰的面色转为复杂:“将世子请过来。”
瓒侯世子萧禄年二十五,乃是品行出众的忠孝之人,萧何不敢相信他会干出设赌局的事,赌的还是原属亲爹的丞相之位!
见萧禄否认,他沉默一会儿:“搂钱的仆从是你的身边人,收摊时鬼鬼祟祟,我瞧见了。”
萧禄一愣,正气的面庞倏地划过心虚。
沐浴着父亲湛湛的目光,他似无所遁形,片刻,有些艰难地开口:“二弟、二弟向儿子借了人手,说是先生有课业布置……”
次子萧延自幼丧母,养在萧夫人膝下,今岁刚满二十。兄弟俩感情极好,即便二子调皮,心思也灵活,却是极为孝顺父母、兄长,读书也从没有落下。萧何平常忙碌,却是对两个儿子极为放心——萧延孩子都有了,有什么不好放心的呢?
如今看来未必,乞骸骨是个正确的选择,萧何陡然窜上一股怒气。
逆子,这事可要瞒好了,否则九卿同僚又要去而复返,不是劝说而是算账了。
萧禄震惊了,二弟竟是拿父亲的相位开赌吗??
他绞尽脑汁为弟弟开脱:“大人,延他、他……”
说到最后没话了,萧禄肯定道:“延实在该打!”
一个铜板竞猜的事迹,逐渐流传到了宫中。
繁忙的陈师傅已经很久没有进宫教学了,而今偷得浮生半日闲,陈平表面不显,刘越却瞧出了他的郁闷。
“师傅为了什么不高兴?”他软软地问。
一股暖流注入陈平的心,有学生如此,不像自家不成器的逆子,实在是幸运啊。
他感慨道:“近来市井流传的热闹,大王听说了吗?”
大王听说了,大王还叫人偷偷投了平阳侯曹参。虽然赔率低,但奖池多,等任命丞相的诏书下来,瓜分一下还是有的赚。
没想到汉初就有了这样的娱乐,梁王殿下觉得开设赌局的人简直是个经济天才,眼光也特别独到。
刘越正襟危坐,包子脸严肃道:“没有。”
陈平欣慰,觉得这等邪门歪道学生不该接触:“甚好,我们开始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