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的生活才刚刚开始,她不能乱,不能再重蹈覆辙。她要跟平常一样,吃饭、洗漱、睡觉,平安度过接下来的十个月,准备迎接新生命的降生。
她端了一盆水来泡脚,泡的水都凉了,也忘了将脚拿出来。
陆元君察觉了她的古怪。刚才在房里,韩烈一说洛阳被破,皇帝要没命的事,她脸色就变了。刚还在沈氏的房里做衣服,不声不响就走了。陆元君有些不放心,过来看她。
她坐在床上,双脚插在一盆清水里,脸上的表情呆呆的,看起来很不正常。她这几天本来很高兴的。陆元君走上去坐在身边,先是拉了下她手,感觉她手冰凉凉的。再看她那盆里的水,连热气都没有。
“你这是怎么了?”
陆元君关切道:“你有认识的人在洛阳?”
陆元君又不傻。
只有这个原因,否则她不可能一听说洛阳沦陷就情绪低落的。
本来她不提还好,她一提,阿福克制了半天的情绪瞬间就决堤了。自欺欺人是没用的,她再在心里提醒自己,告诫自己,心已经碎成片,经不起轻轻一叩。心里一急,眼泪自动就出来。
“你怎么了?”
陆元君大惊失色:“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陆元君连忙拿手帕替她擦泪,伸手拍着她的背:“好端端的,怎么就哭了。”阿福扭头靠到她肩膀上,将眼泪在她衣服上蹭了蹭,突然哽咽道:“我好难受啊,嫂嫂。”
陆元君哄着她:“到底怎么了?”
她没那么爱哭的。
即便是当初被人关到地窖里,差点饿死。即便是被人羞辱,被人打脸扇巴掌,或是被迫离开他,她都没有哭过。
她觉得,那些苦,不算什么。她不是那么娇弱的人,也不喜欢自怨自艾,舔舐伤口。但扛得住不代表就不痛,不代表就不伤心。
积攒了数月的情绪,一时都涌上心头。
陆元君莫名所以,只觉得她这样子怪可怜的。一个女孩子,这么多年在外,不知道经历了些什么。而今又怀了身孕,孩子的父亲,也不知道是谁,更别说负责任。陆元君只能搂着她安慰:“你不是说不在意那个人的吗?一直也没听你提起过。怎么一听到这个消息,就哭成泪人儿了。”
“我没求他什么。”
阿福哭的喘不上气,扭头靠在她肩膀上:“是我自己爱他的。”
“我没指望问他要什么名分。也没想他给我什么。”
她抽噎道:“哪怕往后只有我一个人,只要他过得好便是了。为什么要这样。”
陆元君拿手给她抹着眼泪:“那你到底是爱他呢,还是不爱他呢?既然你们有感情,为何你又一个人回家来?”
阿福哭道:“我以为我走了,是对他好。他可以不用为难,可以做自己该做的事。可是他没有好,他都快要死了。那么多人想杀他,都想让他死,没有人愿意帮他。他一定心里恨死我了。他肯定觉得我是胆小,觉得我怕死,不想跟他送死,才会要丢下他,自己一个人逃走。他肯定觉得我跟那些见风使舵的人一样,抛弃他背弃他。”
他是皇帝,天子。
都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结果几十万大军没有一个人肯为他打仗的,竟败给区区七千人。堂堂皇帝奔命出逃,身边只有十几个人肯跟随他,该是有多心凉。不止心凉,恐怕都寒成冰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