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料子,颜色适合皇上。给皇上做一件秋天的袍子。”
落英笑嘻嘻地,挑着一匹蓝色金线提花云锦料子说。她抬头,看见云郁进殿,一手扶着腰,一边慢慢挪过来,拉着他看衣料,献宝似的:“皇上你看这料子的颜色好看不好看?”
云郁笑了笑,说:“你是说,朕穿别的颜色不好看了。”
落英说:“哪有。这个颜色艳而不妖,贵而不俗。皇上皮肤白,穿着干净雅致。别人都穿不出来。”
落英拿了块样子料,在他身上比划。那浮光掠金的蓝,在他脸脖子上一衬,越发显得他肤色冷白,干净的有点晃眼了,连五官眉目都森森起来。阴影藏在分明的棱角里。
落英又挑了几匹颜色鲜亮的软缎子,给婴儿做小衣服。云郁坐在床边,陪她欣赏着刚做好的虎头鞋,还有羊皮小拨浪鼓:“再过三个月,就要临盆了。你想不想让岳父岳母进京来,尽早让他们看看你和孩儿。”
落英说:“父亲是外臣,而今又没什么兵事,他可以随便进京吗?”
云郁说:“孩子出生,太原王毕竟是外公,总归要来看看的。你若是想他,可以给他写封信。朕下旨诏他进京来。”
落英兴高采烈说:“那你赶紧下旨呀,让父母亲一起来。并州远,过来一趟,连路上都要耽误好些工夫呢。我这就给父亲写信去。”
落英不会写字,但她身边有会写字的人,平日跟贺兰逢春,也多有书信往来的。云郁知道她有法子。
让她去说,比自己直接下诏可信。
很快,皇后的信,跟云郁招贺兰逢春进京的诏书,便陆续送到了并州。
在贺兰逢春进京前,皇帝要杀贺兰逢春的事,都已经传的洛阳满城风雨,全天下亦沸沸扬扬了。这几乎是个人尽皆知的秘密,连街头的小儿都晓得。诏书一发出,贺兰韬光就进宫询问皇后:“皇上下旨诏太原王要进京的事,皇后知道吗?”
落英一脸愕然,回他说:“我知道啊。就是我跟陛下说的,让爹爹进京来看外孙。”
贺兰韬光道:“这件事是皇后的意思?”
落英说:“是我让皇上这么做的。”
贺兰韬光也懵了。
皇后是个女流,而且素来管不住嘴,贺兰韬光也不好跟她说什么。他写信给贺兰逢春,告诉他,自己得到了告密,云郁这次是想借着看外孙的机会诏他进京,好杀了他,让他千万不要这个时候进京,否则会有性命之险。
贺兰韬光接到信大怒,说:“贺兰韬光胆小如鼠!一点小事,便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当初云灏入洛,让他守虎牢关。他一兵一卒没动,就弃关逃走了。几十万人败给了陈庆之七千人,我不信他!皇帝有何胆量敢杀我?”
云天赐在一旁神色忧虑:“可如果只是为了看望外孙,皇上为何诏书上提了我,让我一起进京?我看这事并非空穴来风,咱们还是小心。”
贺兰逢春的妻子,北乡公主也劝他:“小心驶得万年船,这事的确不寻常。”
贺兰逢春道:“要这样说,那我还非要去了。诏书都来了,我不去,岂不是坐实了,说我有不臣之心。我就去,我倒看看他有什么本事杀我。”
贺兰逢春回信贺兰韬光,让他在洛阳等着,不要轻举妄动。然后跟云天赐一同,带着北乡公主,还有精心挑选的五千契胡兵,气势汹汹地杀到洛阳,要跟云郁算账去了。
云郁下旨诏贺兰逢春进京时,天下纷纷传言,说皇帝要清君侧。等贺兰逢春率着大军一动身,天下传言又变了,说贺兰逢春要去杀皇帝。
云郁得知这个消息,一时也乱了方寸——这个状况在预料之中,他事先有猜到贺兰逢春不信任他,很可能会带兵进京。可那是最坏的情况。贺兰逢春也有可能不带兵,那他杀人要容易多。现在最坏的情况发生了,他不得不做最坏的心理准备。
五千契胡兵,洛阳的禁卫军招架不住。
贺兰韬光得知贺兰逢春不信任他,气得吐血。他唯恐贺兰逢春中了云郁的计,信了云郁的画皮,于是让人制作了无数的告示,在市坊间四处发散。并让人到处张贴太原王乱臣贼子,图谋不轨,杀之以清君侧之类的标语。在宫里的云郁得知此事吓得心跳都要停了。他要杀贺兰逢春是个秘密,被抖搂的路人皆知,那这件事还怎么做?即让人四处巡逻,将这些标语都撕去,将发散的人都抓起来。但类似标语依然屡禁不止。
贺兰逢春率军进入洛阳城,就看到街边的门户上都张贴着类似骂他贺兰逢春乱臣贼子之类的标语。还有人带着兵在撕,弄的集市上鸡飞狗跳的。贺兰逢春气的大骂,冲上去一把撕了这玩意儿,拿在手里,去找贺兰韬光,当着面就是将他一顿臭骂。
贺兰韬光拿了标语问他:“这是你干的?”
贺兰韬光赶紧否认:“这不是我干的。肯定是陛下干的。”
贺兰逢春破口大骂道:“你当我是傻子?他要杀我,不藏着掖着,生怕人不知道,还贴出来,弄得人尽皆知。你到底要搞什么名堂?如此败坏我的名声,你是真蠢,还是吃了豹子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