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
若是骑兵夜袭,必定发现不了这些状况,一准落入陷阱里。一旦大军连人带马栽进坑里,那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铁定是爬不出来,战场上只有等死的份。呼延心悸之余,问:“那现在怎么办?”
云郁问:“看清楚了,是四面都有陷阱?”
斥候道:“四面都有。”
云郁道:“他们的骑兵早晚也要出来,肯定留的有口子,不可能把路全都封死,只是咱们现在不知道它口子在哪。”
众人商议对策。
云郁建议呼延:“让士兵们,都换下马。咱们不骑马了,改骑兵为步兵。步兵脚轻,趁夜突入敌营。捉住贺兰菩提,不能让他跑了。四面是陷阱,必定给骑兵留的有出口,找到他们的口子,将其堵住。看他们往哪里逃。”
安排部署下去。等到凌晨,人睡的正熟的时候,就开始偷偷地行动了。
那断马的壕沟,对骑兵来说,是致命的,对步兵来说,却根本算不得什么,人轻而易举就能越过去。马蹄声重,还容易打草惊蛇,步兵却能轻手轻脚,根本听不到一点声音。士兵们衔枚而进,很快越过屏障。
阿图的精兵,战斗力,实在是强悍到令人咋舌,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突入了敌营之中,在夜色中与敌人正面交上了锋。云郁骑着马,站在银色的月光中,一言不发地观看这场杀戮。面具恰如其分地遮挡了他脸上的的表情。
他没有表情。
他并没有觉得兴奋,也没有任何复仇的欣喜。
这场杀戮。与他无关。
他既不是那个主导者和发号施令者,也不是参与者。
他只是旁观。
他对任何战争和杀戮都只觉得厌倦,如果可以,他宁愿永世不再经历。
城中的契胡兵,见敌人杀来,仓促迎战。事发突然,黑暗中,又看不清楚,只当柔然人的大军已经突破了断马的沟壕。契胡兵人数,本来就不敌,众人顿时起身逃跑。偏偏,那营地四面,都被他们设下了陷阱,逃命这种事靠腿是不行的,要骑马逃跑根本没有路,只能往那东南一个口子的方向跑。柔然兵们已经率先封住那个口子,在出口处放置了拒马。
一时间,人仰马翻。
贺兰菩提见大势已去,仓皇中回到别院,捉住韩福儿的手,就要带她上马。
“走!”
他冲他厉声呵斥。
他恨云郁。
阿福一直以为,他是要拿自己当人质,将自己绑在城头胁迫云郁就犯。
贺兰菩提也是这样想的。当着他的面,将他的妻儿杀死,让他也尝一尝这失去至亲的痛苦,让他知道什么叫报应。
然而事到临头,他发现,他并不想这么做。
他不想死,也不想让韩福儿死。
这性命生死关头,他竟然想的是逃命。他要逃命,逃出这地狱,逃出这尘世。他要带着她一块逃。他什么都没有了,他还有一样可以抓住的东西。
那就是韩福儿。
他爱她吗?
他不爱她。他心想。或许曾经是喜欢过的,但也说不上爱。即便曾经有那么一丁点儿爱,这么多年,也早就消失无踪了。他不爱她。只是这些年,他失去的太多太多了。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亲人,失去了地位和尊严,从拥有一切,到一无所有。
他能想起,自己曾经有过快乐的时光。
在洛阳时,他喜欢过这个女孩子,他觉得很快乐。她很好,漂亮又可爱,是他喜欢的样子。他想,如果重新把她捉回来,他能不能够回到过去,能不能重新找到快乐。
他觉得,自己其实跟云郁很相像。
他们都是失败者。
她能给云郁带来快乐,想必也能给自己带来快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