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想必就是赫连城主了。”当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抚须浅笑,“年轻有为,一表人才,无奈偏不走正路。可惜啊可惜。”
“这位想必是你爹的儿子了。年迈体衰,一脸褶子,无奈偏搅合浑水,可悲啊可悲。”
同样的句式从白衣少年口中说出尤为讽刺,直白却是事实。不止那老者一愣,其他人也是忍俊不禁掩嘴窃笑。蓝沐冉的嘴皮子跟他们岂是同一级别?敢指名道姓批评她家男人。不是找喷就是找死呢。
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在古代更重逾泰山。年纪轻轻竟出言不逊,蓝沐冉的坏名声又累积了一层。不过无所谓,债多不压身,骂多不嫌脏,反正说赫连靖鸿就是不行。刚才还狼狈躲闪的白衣少年平板胸脯一挺,大有一妇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老者眼中精光爆现,一丝狠厉闪过,话语却依旧夹着朗朗笑声:“鬼公子年纪轻轻口齿倒伶俐,甚是可爱。”
可爱?苏尽古怪地看了老者一眼。
先倚老卖老装大户,后又说了明显就是谎言的话,老人家,你惹祸了。
“敢问老爷爷您是哪门哪派哪堂哪口扫哪条马路的?找我家城主说话要按阶级付费哦,看您满面菜色行将就木,可以便宜些打个八五折。”蓝沐冉摆出纯真姿态,一脸温和无害老少咸宜。
那老者尚未答话,早有舔人鞋底的子孙上前扮黑脸:“放肆!粉面小倌竟敢对劳掌门不敬!无怪人说凉城都是一群蛮夷!”
“你才男妓呢!你全家都男妓!你全家全小区都男妓!还是万受无疆的蛮夷男妓!”
这年代并不同于蓝沐冉曾经所处社会笑贫不笑娼,小倌之类的称呼往往是最恶毒的辱骂,曾经赫连靖鸿也怀疑过蓝沐冉是男宠却从不言明,今天倒有无名无姓的酱油党敢来骂街,蓝沐冉不火才有鬼。
其实也怪不得说话那人,蓝沐冉几次随赫连靖鸿公开露面,虽见者不多却备受关注,清秀瘦弱,不懂武道,有其鬼谋神算却非少之不可,如此身份备受凉城城主青睐,猜测她是赫连靖鸿娈童男宠的人不在少数。
张牙舞爪正想再喷两句,冷不防身后大手神来,勒着脖子把她塞到了身后。
“他骂我。”仰起头一脸委屈。
也不知道是谁在骂谁。某人无视。
没见过这么打架的,苏尽斗志全无,拎着剑懒洋洋没有一点动力:“淮江青莲派劳掌门?其他几位又是哪方神圣,不如全都报上名来。”
武林都是人组成的,人多了就要乱。小说里什么谦恭啊逊让啊全是扯淡,这刚问一句各自来历就乱成锅粥了,你一言我一语这个门那个教半句都没听清,嗡嗡嗡嗡比一窝苍蝇还闹腾。
“唉,一群乌合之众。”蓝沐冉悲悯叹息。
有傻瓜自然也会有聪明人,这边看扎堆的自我介绍正热闹,四人身后一道身影悄悄逼近,手中柔韧铁索比划着朝蓝沐冉颈间伸去。
冷冷清清唰地轻响,霎时鸦雀无声。
片刻,血溅如练,断腕于地。
凄厉的惨叫冲天而起,抱着断腕的精瘦男人面色惨白跌跌撞撞倒向前面的蓝沐冉,眼看要碰触之时旁边赫连靖鸿踢起长椅,巨大的力道卷着那男人飞向柜台。
嘴巴都合不拢的蓝沐冉只看见城主大人帅气地收剑于腰间,难得拔剑出手,居然就这么错过了,不由得满眼失望遗憾。
对付这些喽啰本不需出剑,可赫连靖鸿不愿见有人碰她,连靠近都不愿。
“是要与凉城为敌还是与南肃撇清关系,自己选。”长眉冷目毫无感情,未露杀机,满身王者之魄已折了许多人胆色。
实力的差距一眼可断,然而这还不是赫连靖鸿全部实力,对他而言,也许只如碾死只蚂蚁一般简单。堂内心惊胆寒的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都忘了平日自称英雄喊着替天行道的口号。
蓝沐冉挠挠头,拿过桌上的酱牛肉抱在怀中:“可以走了吗?”
“嗯。”
饭没吃,人也没收拾,这就要走?苏尽有些追不上那两个人的思维,一个太过聪明一个跳跃过头,他这等凡人只有听命行事的份儿。
赫连靖鸿负手执剑带头前行,堵着门的人群自动散到两侧让出宽宽敞敞的一条路,没人敢多说一个字,更不敢伸手拦截。这些人不过是二流货色,真正在武林江湖中闯荡的人才不会如此愚昧,竟以为这几个人便可拿下如鬼神般威不可侵的凉城城主。
他们,连当苏尽的对手都不够格。
前面三人沉默无声,陆涣雪犹豫了一下,把桌上还剩的一包饼、一壶酒收入怀中,路过柜台时红着脸恭恭敬敬地朝惊吓过度的掌柜鞠了一躬:“打烂长椅的钱请向他们索要,顺便借走四双筷子,谢谢掌柜。”
蓝沐冉腿一软差点跌倒——妹妹啊,勤俭持家是好事,但别这么丢人成么?!
一脸平静进虎穴,一脸平静再出来,饭没吃只喝了几杯酒,赫连靖鸿这一趟酒家之行似乎没有什么收获。
“城主,如果真是南肃与这些门派勾结,我们在这里恐怕会很危险,我看不如先送涣雪和沐冉到安全地方再行商议后续之事——”
“商你个头!”蓝沐冉暴跳如雷,狠狠踩在苏尽脚面上,“你敢送我走我就敢让小雪一个月不跟你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