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她跑回京城参加选秀,自己乍见依人,浑然不知所措,听得她一句‘是来找债主的’,便蒙蔽了心智似的,尾随在她身后,默默陪着逛了大半个园子。
尘芳信手掐了朵嫩黄的八爪蟹菊,叹息道:“一转眼便过了数月,这御花园里也己百花凋零了。唯有这盛开的秋菊清秀神韵,隽美多姿,不以娇艳姿色取媚,以素雅坚贞取胜,不愧为‘花中君子’。”说着,将蟹菊递到胤禟道:“送给你,菊花可代表着吉祥和长寿喔!”
胤禟接过蟹菊,问道:“你究竟回来做什么?你不是说再也不想回来了吗?”
“我是回来参加选秀的,这老祖宗定下的规矩,我怎么敢违制呢?”尘芳答道。
“那——”胤禟有些踌躇,“那你适才说还债,是什么意思?”
早料到他憋不住会问,尘芳不禁笑道:“我前年和八公主玩骨牌,输了她二十两银子还未还上,自然是要回来还债的。”
胤禟气黄了脸,冷笑道:“二十两银子欠了两年,这利钱倒也要不少。”说着,甩袖便走。
尘芳看着他的背影,想到那日他独立于雪洞外的情形,心头一暖,高声唤道:“胤禟——”
胤禟顿然止步,须知他自幼除了皇上和宜妃,从未有人敢叫过他的名字,只“九阿哥”“九爷”的称呼,待长大后,连皇上和宜妃也渐渐不唤他的名字,只“老九、老九”的喊着。此刻被她这突然一喊,只觉陌生突兀,却又分外亲切。
“我是来参加选秀的,我要入选成为秀女,我要成为当今皇上的儿媳妇,我要成为阿哥福晋。”尘芳顿了下,又道:“因为董鄂尘芳,要嫁给爱新觉罗胤禟!”
胤禟缓缓转过身,不可置信地呆呆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尘芳想嫁给胤禟。不是因为他是皇上的阿哥,不是因为他姓爱新觉罗。尘芳想嫁给那个在枯井中,和自己遥望星空的胤禟;想嫁给那个为自己操办生日的胤禟;想嫁给那个在风雪之夜,冒险来救自己的胤禟;想嫁给那个和自己携手共看雪景的胤禟。”尘芳一步步走过去,站定在他面前道:“这样的胤禟让我无法拒绝,这样的胤禟值得尘芳厮守一生。”
“我——我不用——你感激我。”胤禟望着面前清丽的素颜,艰难的道。
“哪个女子会将自己的终身大事当作儿戏?而我,更不会!”尘芳从怀中拿出那方手绢,道:“这首《汉广》,看来是用不着了!”
“真的吗?”胤禟眼里噙着泪花,颤声问道:“你若再诓我,我绝不会饶了你。”
尘芳盯着他的眼,坚定道:“君当做磐石;妾当为蒲草。蒲草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是真的,是真的!我太开心了!真的太开心!”胤禟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在空中旋转,笑声朗朗。待被放下地时,尘芳眼前眩晕,脚软地跌进他怀中,只听他笑道:“这回你可再也跑不掉了!我呀,会把你紧紧拴在身边,寸步不离。”
“我怎么会跑掉呢?”尘芳仰头望着他,感慨道:“我们的缘分是天定的,跑不了,就只能去勇敢面对。”
胤禟,你可知道,其实我们的姻缘早在前世便已注定,只是我领悟的太晚而已。既然命运将我们紧紧捆绑在一起,那么让我们从今后,一起去面对这坎坷、艰辛的人生吧。
与尘芳告别后,胤禟兴冲冲地来到翊坤宫,才走到东厢外间,便听到里面的摔碗声,进去一看,只见宜妃冷着脸坐在大红金漆椅上,一个小宫女正跪在那里捡碎片。
“额娘,这又是谁惹您生气了?”胤禟奇道。
宜妃也不作声,一旁的太监道:“娘娘今天逛园子,遇到了惠妃娘娘,两人闲聊了两句。”
胤禟听明白了,这时宜妃扯着嗓子道:“她以为自己是谁?她是妃,我也是妃,她生了个阿哥,我可生了两个阿哥。凭什么她在我面前就止高气昂的,嚣张跋扈!”
胤禟顿了下道:“大阿哥是直郡王,去年率领八旗兵丁协助修永定河堤,差事又办得不错,皇阿玛前几日在朝上,还夸赞了他。惠妃娘娘这两日,不免得意些,您就别放在心上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何必撕破脸呢?”
“我才不信,我的阿哥就不如她的阿哥了!”宜妃咬牙切齿道:“你五哥现在军中当差,虽有些功劳,却也没见大出息。我现在可就指望你了。你自小机智,安亲王对你可是赞不决口的,日后你若被指派了差事,定要认真办妥当了,也好为额娘争口气。”
胤禟一一应道,又听宜妃道:“长春宫那里,你就少去些,也不要整日的和八阿哥厮混在一起,我现在看到她身边的人就头痛。”
听宜妃这一说,胤禟原本想说的话,也只好咽了回去,心中七上八下的。待过了两日,和胤礻我去慈宁宫请安,却巧遇见惠妃正带着尘芳和胤禩在那里。
仁宪皇太后和惠妃闲聊了两句,转脸对尘芳笑道:“你这孩子,两年不见,似长高了些,越发出落得标志了。我看今年的秀女里,你可算是人尖了。”
尘芳羞涩道:“太后娘娘过誉了,博尔济吉特氏才是专出美人的。我在察哈尔听肖镕王爷说过,娘娘您当年可是誉满草原的科尔沁美女啊。”
皇太后笑眯了眼,对惠妃道:“这丫头的嘴可是抹了蜜的?说的话,都甜到心里去了。”
惠妃起身笑道:“哪是这丫头会说话,是您老人家真如其所言,不信找个宫里的老人问问,谁不知道您当年艳冠后宫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