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拔野大凛,凝神查探,果见她周身上下闪耀着淡淡的桃红光泽,如丝缕纵横,蛛丝密布,暗呼好险,定了定神,道:“除了这地火蚕丝,还有其他玄机么?”
流沙仙子从百香囊中取出一个铜锈斑斓的小圆镜,往姑射仙子身上仔细照探,碧气流离,光波闪耀,映得三人脸上阴晴不定,越看越是心惊。
从那“照蛊镜”中所看,姑射仙子体内竟被附了不下百种五色斑斓的蛊虫。拓拔野虽然遍阅《大荒经》、《百草注》,却也只能识得十之一二,但就他知道的每一种而言,无一不是大荒罕见的至毒之物!
拓拔野又惊又怒,对那尚未谋面的阳极真神更添了几分恨恼之意,沉声道:“仙子,你的斑斓玉兕角能将这些蛊虫都驱出来么?”
流沙仙子苹果脸蛋上闪过一丝古怪的神色,也不知是悲是怒,格格一笑,道:“拓拔小子,你放心,若是十六年前,仙子只怕没这本事,但今时今日,就算是鬼王肚里的蛔虫,我也能让它爬出来!”
拓拔野心中大定,当下从怀中取出一颗紫红的珠子,轻轻放入姑射仙子口中,低声道:“仙子,这是蟠桃会时厌火国进献的辟火珠,含在口中,即便是三昧真火也烧你不着。”
指尖碰到她那柔软湿润的唇瓣,两人都是微微一震,如遭电击,忽然又想起嶂莪山的那夜来。姑射仙子双颊酡红如醉,长睫低垂,不敢看他,心中却象是被什么刺中了,疼得难以呼吸。
忽听一个浑厚磁性的声音哈哈笑道:“妙极妙极!看来拓拔太子对我所送的贺礼甚为满意,不枉了我千里相送的一番苦心!”
众人大凛,纷纷转头望去。只见滚滚云海之上,一个黑袍高冠的俊美男子骑着一条黑鳞赤目的独角龙,张牙舞爪,夭矫飞来。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苍白得接近透明,嘴角微笑,神色倨傲冷漠,一双星眸却炯炯闪光,如烈火燃烧,灼灼逼人。
流沙仙子娇躯一震,悲怒狂喜,格格大笑道:“果然是你!十六年来我朝思慕想,天天盼着能有今日,老天开眼,终于让我等着啦。”
那黑袍男子瞧见她,微微一怔,似是颇为惊讶,双目中精光爆射,亦哈哈大笑道:“我道是哪个弃妇怨女,原来是你这长不大的侏儒妖精!敢情你也知道再过几日,便是我兄弟的忌日,所以自己送上门来么?”
听到“侏儒妖精”四字,流沙仙子俏脸陡然惨白,又立刻涌起潮红之色,犹自笑得花枝乱颤,欢畅已极,眼中却是泪光滢滢,说不出的怨毒愤恨。
拓拔野心下再无怀疑,怒火上冲,朗声道:“阁下想必就是公孙婴侯了?姑射仙子单纯淡泊,与世无争,更与你无怨无仇,为何下得了如此毒手!”
公孙婴侯眉毛一挑,似笑非笑地盯着他,嘿然道:“木族圣女与我固然毫无瓜葛,但谁让她是你意中之人呢?你我虽只初次相见,却是新仇旧恨,不共戴天!”
说到最后一句时,双眸杀机大作,黑袍鼓舞,凌空一掌拍出,真气轰然,直如滔天巨浪,汹涌迫面,压得拓拔野呼吸窒堵,气血不畅,不由自主地朝后踉跄飞跌!
狂风扑面,一道道流丽火光从眼前纵横穿过,轰鸣声震耳欲聋。
蚩尤骑乘太阳乌,急电俯冲,六只巨鸟欢鸣怪叫,护随左右,偶有流光火弹怒啸射来,还不等蚩尤拔刀格挡,已被它们争相啄碎,吞下肚去。
凝神俯瞰,岛上火焰四起,红光冲舞,原本郁郁葱葱的树林已变成了一片火海。不断有木屋被火炮击中,木屑纷飞,黑烟滚滚;山崖边的石堡亦被炸得迸裂坍塌,一片狼籍。
到处都是惊惶奔散的人流,有的被密集的炮火轰中,摔飞翻滚,浑身着火;有的被炸飞的石头、坍塌的横梁砸中,鲜血淋漓,踉跄倒地;但更多的是彼此推搡,互相践踏。惊呼呐喊、哭号惨叫声此起彼伏,惨烈如地狱。
刹那之间,蚩尤又想起四年之前的那个月圆之夜,想起了那冲天火光,满城屠戮……心中悲怒难禁,忍不住纵声长啸,御鸟直冲而下。
听到他那雷霆似的怒吼,下方四散奔窜的人群顿时一震,纷纷抬起头来,叫道:“是乔城主!乔城主来了!”
太阳乌冲落地面,驮着蚩尤大步飞奔,另外六只则盘旋上空,纵横飞舞,将暴雨般怒射而来的火弹扫荡震开,吞下肚去。
众人欢声雷动,慌乱少止。
蚩尤昂立鸟背,沿途高声喝道:“水妖的船舰尚在三里之外,远没靠岸,大家莫要慌乱!传我号令,各司其职,各归其位,按照之前的部署,内外夹击,和水妖决一死战!擅离职守者、临阵脱逃者,斩无赦!”
他气运丹田,声音雄浑高亮,压过所有轰鸣,远远地传了出去,满岛回荡。
汤谷群雄原都是骁勇剽悍之辈,适才被这见所未见的天雷火炮狂轰滥炸,群龙无首,难免阵脚大乱,有所动摇。此刻听到蚩尤的声音,顿时如吃了定心丸,又重新激发起悍勇之气,纷纷呐喊呼应,在各自将佐的率领下,冒着炮火重新往回奔去。
黑云滚滚,低低地压在头顶,在漫岛火光映照下,变幻着紫金橙红的光彩,诡异而又妖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