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目的地,我们在湖边找了块背荫处的草坪,于熙带了快叠得方方正正的塑料布铺在地上,我们各自把自己带来的食物一股脑的倒在塑料布上。面包、火腿肠、汽水、花生、红薯干、零零散散的摆满了整块塑料布,三个人各占了塑料布一角,面朝碧澄的湖水,大吃特吃起来。
消灭掉零食,三个人并排躺在草地上,蓝天白云,阳光树荫,虫叫鸟鸣,空气中弥散着浓浓的青草味道,让人身心舒畅,有一种就这么永远躺在这里的欲望。葛林动了动身子,翘起二郎腿,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球鞋在半空中一颤一颤的。他说:“你们说,我们三个以后还会不会像今天这样躺在这里?”
我说:“你要是喜欢这儿,等放了暑假我们还可以多来几次。”
葛林纠正到:“我不是说暑假,我是说以后,很远很远的以后,咱们都大了……”
我开始在脑子里搜索和将来有关的东西,想了半天仍旧是一片空白,远处一片片云彩一点点向暗绿色的远山那边飘去。
葛林说毕业了想去上海,他的姑妈生活在那个城市,写信来说那是一座有很多高楼的城市。于熙说她想去北京读书,她说那儿应该有很多歌手,那样她就可以在没课的时候到大街上、剧院里、公园里听他们唱歌。
我说,我也要去北京。至于原因,我没有说,他们也没问。
时有想起(六)
那个年代的中学生大部分都有一个抄歌词和诗歌的本子,我当然也不例外。我的那个本子大概有3厘米厚,淡黄|色的塑料封皮,里面间隔的穿插着几张彩图插页,插页上是长城饭店等北京新十景的照片。我在里面贴了翁美玲、赵雅芝、郭富城、林志颖、郑少秋等等明星的不干胶帖;抄了《雪中情》、《最远的你是我最近的爱》、《人在旅途》、《花心》、《同桌的你》、《童年》等等一些那几年喜欢或流行的歌;还有汪国真和舒婷的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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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本子年代久远,大概从小学五年级一直记到初中,加上当时我在班级里写字还算工整,因此那个本子得以在班级里流传甚广,经常有同学借了去看。
那天葛林拿了本子去抄那首带了简谱的《梁祝》,下午自习课还回来的时候,就不怀好意地冲着我笑,问本子里是不是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啊,是不是该请客啦。
当时并不记得里面到底写了什么秘密,有秘密也是写在日记本里,怎么会。嘻嘻哈哈的过去,没怎么在意。放学后被数学老师叫去帮忙批作业,迟了半个多小时才离开学校,远远的看到有两个熟悉的背影在河边石头上坐着,溜到墙角仔细一看,原来是于熙和葛林,心想怪不得最近于熙不找我出来散步了,原来是被这小子霸上了。
晚上在台灯下做作业,忽然想起葛林白天说的话,于是找出那个本子一页页的翻,翻到贴着朱茵胶贴的那页忽然想起了下面写着的那几个不像字的字,心想坏了。
那是从北岛湖回来那个下午的事,做语文作业时有个字要查字典,翻字典的过程中忽然发现每个字拼音的后面跟着一个有点像偏旁部首,又有点像日本字的符号,自作聪明的在那个本子里用那种符号写了“于熙我爱你”五个子,以为没人能懂,颇有种在郊外大树下埋了秘密的快慰。
如今葛林问起,料定是东窗事发,又想起放学后葛林和于熙在一起,不由心里焦虑,却又不知如何是好,再也做不下去作业,又没有视死如归的勇气,心里不安得像大雨前的蚂蚁。
第二天早晨见了于熙硬是没敢跟她打招呼,她也没理我,冷着脸看了我一眼。心不在焉的上完了第一节课,马上拉了葛林出去问,果然不出我所料,于熙全都知道了,这对我的确是个不小的打击。心里有气,又不好和葛林发脾气,毕竟他是班上我最好的朋友。
于熙对我的热情从那之后就像熄了火的炉子,再也不曾红火过,直到毕业。
时有想起(七)
“明天你是否会想起,昨天你写的日记……”高晓松的《同桌的你》不再没命的流行,校园里也不再每个人都争相传唱的时候,终于肯去听懂这淡淡的忧伤,敏感的心学会了不动声色。
于是毕业。
6月11号,毕业典礼刚巧和我生日碰在了一起。那是个不懂得珍惜的年纪,根本无法意识到很多人一别就再也没有机会相见。我们带着一点点新奇、一点点感伤、一点点疯狂,还有一点点说不清楚的东西浪费掉了那个毕业典礼,除了例行公事的讲话、写留言、表演节目、道别之外,我还收到了许多生日礼物。约了一帮七七八八的朋友晚上到家里参加我的生日Party,在走廊见到倚窗望着操场发呆的于熙,踌躇着想叫她晚上一起去,又担心她的拒绝伤害到那最后一点点可怜的自尊,迟疑间有女同学在班级门前喊她的名字,她应了,然后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我要说的话始终没说出口。
典礼结束后大家鸟兽四散,除了葛林之外,约了晚上吃饭的朋友都已到齐,站在学校门口一边聊天一边等他。不一会见葛林捧着两个花花绿绿的盒子气喘吁吁地跑来。
见大家都在等他,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早晨走得急,忘了带礼物出来,刚才跑去买礼物来着。说完把两个盒子递到我手上,告诉我大盒子里的礼物是他送的,小盒子里的礼物是于熙让他带给我的,刚才在回来的路上碰到了她。
捧着葛林递过来的礼物,道了谢,仔细看了于熙那份,包装精巧别致,心里有一点点欣慰,还有一点点歉疚。我问葛林:“于熙她人呢?”
“刚才在商店门前遇到她的,没走多远,好像是回家去了。”
“你先带大家去我家里,帮我招呼一下,我去找她。”说完,我骑上单车,朝于熙家的方向赶去。
于熙家我是知道的,有几次送她回家,来来回回就记住了,却从没进去过。按响门铃的时候,心还在忐忑着,在想一会怎么说才好。
开门的刚好是于熙,寒暄着让我进去坐,我谢绝了,吞吞吐吐的说明了来意。于熙刚开始还一直推脱,见我态度坚决,也便不再坚持。
路上,两个人没有太多话,略显尴尬的一前一后骑着单车。
时有想起(八)
作为整个Party的主角,那晚我醉得一塌糊涂,这是后来听说的。
只记得那晚我吐了一地,然后被拉回去继续喝,毫无知觉的就醉了,睡到第二天中午才清醒过来。
还听说那晚葛林帮我挡了很多酒,也醉得不醒人事。于熙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大家 散场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的影子。他们还说那个晚上我时哭时笑,样子狼狈……
这些仿佛没有一点记忆,又或许它们已经不再重要,像泛黄的黑白照片一样,躲在隔年的像册里,一句话也不说。毕竟,大家都在往光鲜的日子里奔。
整个假期躲在家里看金庸的武侠小说,沉溺于白衣白马、刀光剑影的旧江湖里面,不肯过问外面的世界究竟怎样。
毕业后三个去了不同的高中,同桌生涯终于成了共同的记忆。
然后,生活一下子忙碌起来,全然不是读初中时的清闲样子,在父母的苦口婆心下,自己也良心发现地把大部分时间用在应付功课上,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