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原本以为老道士是在故弄玄虚,今日听苏芷玉这么一说,终于明白了其中缘由。他平白从不愿受人半点恩惠,如今芊芊以身炼剑,固然是心甘情愿,亦从中有所裨益,可对丁原而言,却更坚定了异日为芊芊讨得七瓣冰莲之志。
他将雪原剑缓缓收回背后皮囊里,这趟果然没了声响,雪原剑平静纳入鞘中,与天殇琴相安无事。
丁原再环顾一圈密室,道:“玉儿,我们出去吧。”
两人从光门中回转,苏芷玉将天心灯收了起来。
身后“嗡”的一声轻响,光雾消散泥墙重现,但那墙上的题字依旧缺失了第三行。
苏芷玉看了眼窗外,明月已悄然在树梢间穿行,在密室里,不知不觉也花费了将近两个时辰。
她见丁原在收拾行装,便问道:“丁哥哥,你这就要走么?”
丁原颔首道:“明天就是老道士和平沙岛相约的日子,我需得连夜赶路才行。”
苏芷玉心头莫名警兆再现,她有心以河洛仙卦卜上一卦,可转念一想,丁原去意已决,即便卦象含煞,他也不会回头,于是委婉一笑说道:“丁哥哥,我也准备回家了,不如我们顺道一起走吧。”
丁原一怔问道:“聚云峰也在东海之上么?”想到水轻盈出自南海天一阁,喜居海上仙山也是情理中事。
苏芷玉心中幽幽一叹,知道丁原全部心思都放在了那位“雪儿”姑娘的身上,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心意。
但这样也好,倘若丁原真的晓得了自己对他的一番情思,之后两人又怎能如此从容相处?
她回答道:“聚云峰距离东海说远也不远,我正可陪丁哥哥再走上一程,也好稍减旅途寂寥。”
当下两人收拾妥当,出了老屋,将门轻轻关上,走出一段路,丁原禁不住回头再看了眼夜幕下的屋子,月光淡淡的印下树影,一切都静悄悄的,丁原明白这一走,更不知何时才能再回来。
行到僻静无人处,双双祭起仙剑,一紫一碧两道光华朝着东方去了。
天将启明时,两人已到了东海上空,丁原有意降下仙剑高度,贴着海面迎风而飞。脚下碧浪翻卷,泛起无数白沫,海面仿佛是在无限的向前延伸,直到天地尽头与漆黑的夜幕交融一处。
乍眼望去,海天一线,哪里还能分清是海、是天?
呼啸的海风夹杂着海水的清新与咸味,推波逐浪,扫在身上微微还有些凉意。
突然间,在前面天地尽头,一抹金光从黑夜里悄然探头,黎明将至矣。
而在西边,失去光华只留淡白月痕的月亮缓缓的西沉,汹涌的海面上,跳动起点点金光。
丁原放眼一片浩瀚烟波,不觉也有些心旷神怡。
这虽不是他第一次见着大海,但恰逢月落日出的海景,却还是头一遭。
他不由得想到了陪着自己来看海的雪儿,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此刻自己御剑凌空,迎着万顷浩荡烟波东去的时候,雪儿应该还在梦乡中吧!
由于芊芊元神与雪原剑合璧,丁原御剑之时不仅省力许多,速度上也快了不少。体内真气生生不息,流转自如,大半夜下来不显丁点疲惫之意,若按照这个速度继续赶路,天光放亮后即可抵达平沙岛。
耳畔忽听见苏芷玉的声音:“丁哥哥,再过一刻,太阳就会跃出海面了。”
丁原转目望去,见苏芷玉从容自若,驾着盈雪剑,不疾不徐随在自己身旁,秀丽淡雅的面庞上,一片晶莹玉润,半点没吃力的样子。
他心中一动,暗道:“上回和玉儿赶赴栖凤谷时,她也是这般跟随在我身旁,那时我只当她与我速度相当,今日看来当时她是有意让着我。”
丁原顿时被激起好胜之心,笑道:“那我们再往东多赶一程,也好离日头近些观看。”暗自催动雪原剑加快速度,在波光浩渺的海面上,犹如经天长虹飞逝而去。
不消片刻,丁原已将真气催至顶峰,耳旁风声呼啸,眼前的海面不停飞退,百里波面仅在眨眼之间。
苏芷玉起初不明丁原用意,略略加了一成真气,盈雪剑依旧是若即若离的跟随在丁原身旁。
可一段路后,见丁原分明是全力御剑,大有不惜耗损真元之意,立刻醒悟道:“原来丁哥哥是要跟我比试一番,我差点被他骗过了。”
若是姬雪雁,一定不管三七二十一,追上去再说,可苏芷玉却悄然减缓盈雪剑的速度,一下被丁原拉远了三里多。
她见丁原仍不回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怕他过于耗损真气,伤了真元,遥遥传音道:“丁哥哥,慢些好吗?”
丁原闻言,放缓雪原剑,转头微笑问道:“玉儿,赶了大半夜的路,累了吗?”
苏芷玉追上前去,嫣然一笑道:“倒也没有,只是方才你御剑速度太快,我有些跟不上。”
丁原刚想开口,却见那绚丽的霞光正映射到苏芷玉秀丽绝伦的面容上,皎洁如羊脂般的肌肤与嫣红的朝霞相互辉映,一双乌灵灵水波流转的秀目,比海更深、更清澈、更灵动,当真美到极点。
晨风吹拂过苏芷玉如瀑柔发,阳光洒落在发丝上,闪烁着点点金光,一袭水色衣裙凌风飘飞,宛如谪尘仙子,浑不带半点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