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他在良木定了磕花饽饽,这几天都不辞辛苦地亲自来取。
因是元宵节再加上五爷生辰,秦铭打算来瞧瞧热闹,兄弟两人便合乘一辆马车。秦铭直接进了摘星楼,秦镇则去良木。
八套三十二个饽饽,一个食盒装不下,崔旺很用心,每次都用特制的包袱包好。包袱是双层的,里层是极精细的白棉布,外层则是寻常的蓝布。
秦镇拎着包袱不方便,遂将包袱先放到马车里,等放好包袱回来时,敲好看到了站在墙头脸色发白的宋青葙。
他也说不清是怎么回事,反正看到宋青葙颤颤巍巍往下跳的那刻,他几乎不受控制般地冲了过去。
看到宋青葙仓皇离去的背影,秦镇有些失落。
他清楚地觉察到她在害怕。
怕什么?
怕自己非礼她?
他知道自己名声不好,可他并不曾唐突过任何一位女子。
她不会因为市井流言就对他心生畏惧吧?
秦镇无奈地朝摘星楼的正门走去,没走几步,隐约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他猛地想起不经意一撇看见的马车上的素色狮头绣带,有瞧瞧丈二高的围墙,不由加快了步子。
摘星楼乱成一团糟。
千家班定于巳初开演,五爷辰正三刻到的摘星楼。他听惯了教坊司精心排练的小曲,对看戏没多大兴趣,可听说安国公请了个名不见经传的草台班子,一时兴起,就想来看看千家班到底有何本事,竟然入了安国公的眼。
暖场的锣鼓一停,起了二黄慢板,大花旦甩着水袖上场亮相,那扮相、那身段、那眼神,顿时镇住了全场。
五爷惬意地眯了眯眼,嗯,有点意思。
不料,西边院里突然响起清脆的噼里啪啦声,接着听到有人喊“走水。”
五爷没当回事,摘星楼是他名下的产业,徐掌柜是用了多年的老人,这点小事用不着他操心。
大花旦开口唱道:“我本是清河县徐家庄一名孤女,五岁父丧七岁母亡,”声音清亮,眸光灵活。
五爷拍着折扇点头,对身边的褚永道:“是个可造之材。”说罢,眼角瞥见徐掌柜提着衣襟正急匆匆地往看台上跑。
三九寒天,徐掌柜热得满头汗珠子顺着脸颊往下淌,跑到五爷面前,已是上气不接下气,“五爷,出事了。”
五爷冷着脸问:“什么大不了的事儿,这么沉不住气?没看见爷在听戏?”
徐掌柜斜眼看看旁边的安国公,又瞅瞅不远处的顺义伯,这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赔着小心哀求道:“爷,您去看看吧。”
五爷“啪”甩开扇子,没动身。
徐掌柜猛朝褚永使眼色,褚永俯在五爷耳边悄悄说了几句。
五爷皱着眉头起身,“带路。”
安国公见状心里犯起了嘀咕,包下摘星楼请戏班子是自己张罗的,若出了什么事,绝对脱不了干系,一寻思,便坐不住了,紧走几步跟了上去。
有几个素来擅长察言观色的,彼此看了看,不约而同地缀在了后面。
此时的四号院门口已围了不少人,几个膀大腰圆的仆役正奋力拦着,可架不住往里挤的人多,而且有几个腿脚利索的早从墙头翻了进去,还有更多人正源源不断地跑过来。
五爷不悦地“哼”了声,“成何体统!”
徐掌柜扯着嗓子喊:“让开,都让开。”
许是被五爷的气势镇着,人群“哗啦”闪出一条道来,五爷走进小院,指着地上零碎的鞭炮碎屑还有未燃尽的两捆稻草问:“就这个?”
徐掌柜撩起衣袖擦擦额头的汗,“爷,里头,在里头。”
没等走到正房,里面传来男子沉重的喘息声和一声接一声的惨叫,五爷愣了一下,脸上浮起饶有兴味的笑容。
身后跟着的官员有几个年轻时也曾荒唐过,有的现在也还荒唐着,听到这声,岂不明白里面的情形。
有两人撑不住,“噗嗤”笑出来。
“伤风败俗!”安国公怒叱一声,尴尬地笑笑,又恼怒地瞪着徐掌柜,这点屁事值当惊动五爷?
徐掌柜心道:笑吧,笑吧,待会就笑不出来了。
内室仍是暗着,依稀能看到两人死缠在一起,一人拼命挣扎,另一人却摁住不放。
五爷示意徐掌柜拉开窗帘,屋内顿时明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