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镇沉默片刻,点点头。
第二天,宋青葙要跟他一起时,他却拒绝了,“你有别的事要忙,我跟父亲说一声就成。”
宋青葙很坚持,“娘的想法我多少了解些,若父亲问起来,也好回答。”
秦镇只好依了她。
他们来到菱花轩时,清平侯刚下早朝回来,正坐在长案前喝茶,冬阳自雕着繁复纹路的窗棂间斜照进来,暖暖地笼罩在清平侯脸上。清平侯眉目端肃俊朗,气色看着不错。
看他们进来,清平侯放下茶盅,沉声问:“什么事?”
秦镇跪下,语气平淡地说:“娘要回贵州,昨天,我送她出城。”
就听到手掌拍在长案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接着粉彩茶盅“当啷”落在地上,摔成碎片。
气氛骤然压抑起来,压抑而沉闷。
宋青葙忐忑地跪在秦镇旁边,视线触及长案下面清平侯的皂底粉靴,竟在微微颤抖。
屋内是令人窒息的安静,静得连长案上茶水的落地声都显得那么突兀。
滴答,滴答……在案脚处汇成一汪。
终于,案后响起沉重的叹气声,“你娘为什么要离开?”
“娘说,她将近三十年没有回去看看,也没有音讯,记挂着家里的老人。”宋青葙悄悄抬头,不由大愣。
不过短短片刻,清平侯竟似老了十岁,先前的神采全然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苍凉与颓败。
宋青葙的心如惊涛骇浪般翻腾着,她料定清平侯会发怒,却没想到他竟然……突然变得像是垂暮待死的老人,毫无生机。
宋青葙蓦地涌出无限同情与怜悯,可一转念,想起昨日满天尘土中白香孤单的身影,情不自禁地道:“娘还说,她在府里过得太憋屈,想骑马在山水间奔跑。”
“太憋屈?”清平侯喃喃低语,目光扫向宋青葙,“她是这么说?”
宋青葙坦然地看着他,“除夕那天,我陪娘守岁,娘亲口跟我说的。”
除夕夜,团年饭,一家子难得地聚在一起。
清平侯很高兴,上面高堂身体硬朗,底下儿女个个齐整,发妻大气,姨娘小意,男人做到这份上不容易。
清平侯沉浸在家庭和睦其乐融融里,并没在意结发妻子的感受。
他以为白香不在乎。
白香并非寻常的内宅妇人,战场上一杆长矛击退无数叛军,不知令多少男儿羞愧。这般爽朗英勇的女子,怎会与小妾姨娘一般见识?
而且,这二十几年,白香也一直安之若素心如止水。
他以为白香会一直留在府里,等朝堂大事定下来,家里的事安置好,他会亲自带她回贵州。
可现在……
屋内生着火盆,窗外冬阳正好,温暖如春,清平侯背心却凉飕飕冒着冷汗,他明白白香为什么离开。
因为府里再没有令她牵挂的东西。
秦镇已经长大,又娶得如此佳妇,而自己……在她心里,自己早就不是当初骑马百十里路也要赶去看一眼的人了吧?
清平侯蓦地想起,初初见面的情形,她穿土家族的大襟衣,乌油油的发辫盘在头顶,手里握着长矛,仰头道:“你的士兵踩坏了我的药草,你得赔我。”
她的目光如同山涧飞落的瀑布,清澈而狂野。
彼时,他正当年少,心高气傲,斜睨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