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阳暖暖地照进来,整个人像是笼上一层金黄的光晕,温馨静谧。
秦镇紧绷着的身子蓦地放松下来,轻轻地走过去,柔声问:“肚子蜷着不舒服,歇一会儿吧。”
猛然听到他的话,宋青葙吓了一跳,嗔他一眼,将手中的线绣完,咬断线头,才缓缓回头,问道:“不是要出门,怎么还没走?”
秦镇不答,却探头看了看绣花架子上绷着的杭绸料子,上面绣着一对嬉戏的蝴蝶,便问:“绣的是什么?”
“给闺女穿的肚兜,好看吗?”宋青葙笑着解释,“到时里面衬上层细棉布,既软和又保暖。”
“好看,”秦镇展臂抱住了她,头抵在她的肩窝,有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入鼻,这香气让他心安。
宋青葙本能地察觉到秦镇的情绪不对,却什么都不问,顺从地靠在他怀里。
少顷,秦镇抬起头,笑道:“我找人把东安门那处宅子收拾收拾,咱们过两天搬到那里住好不好?”
宋青葙温声道:“好,去住多久?我让人把衣物被褥、杂七杂八等要带过去的东西整理一下。”
秦镇微愣,想起现下家里的什物都是用惯了的,搬到新住处必然万分不便,宋青葙又挺着大肚子……可她却毫不犹豫地说好。
又想起,自己但凡有什么提议,她从不曾开口反对,总是顺着他。
即便他说错了,她也会说,“世子爷说的对,不过还有个更好的法子……”
秦镇心里柔情满溢,盯着宋青葙的目光越发柔和,“也说不准什么时候去,就是觉得这里离着什刹海近,冬天风大,太冷了。”
冬天门窗都关得极严实,而且屋里生着火盆,怎么可能冷?
宋青葙腹诽,却并不反驳他,仍是顺着先前的话说道:“世子爷想得周到,先让人收拾出来也好,随时可以去住,等哪天得闲了咱俩就过去,别人谁也不带。”
秦镇闻言,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
有针尖似的东西刺在她的手背上,宋青葙反手一看,却是秦镇掌心扎着几根细小的木刺。
“怎么弄的,你就不觉得痛?”宋青葙嗔怪地瞪他一眼。
秦镇浑不在意地说:“没感觉出来。”
“你呀——”宋青葙无语,取过针线笸箩,找了一根针在唇边抿了抿,“我给你挑出来。”
端着红枣茶进来的新月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情景——
两人并肩坐在窗前,宋青葙捏着秦镇的掌心,专心挑刺,而秦镇则痴痴地凝视着宋青葙,目光温柔而专注。
托盘放在桌面上,发出轻微的撞击声,两人却都没有回头。
新月轻手轻脚地出去,心里有莫名地感动。
以前,她多少会疑惑夫人这般冰雪聪明心思细致的人物为何会看上世子爷这种粗糙冷漠的男子。
但是,随着在夫人跟前服侍的时间越久,她越来越感觉到夫人跟世子爷真的很般配。
夫人在人前温和大度,可私下的性子却有些急,爱发小脾气,而世子爷人前不爱说话,跟夫人的话却很多,伏低做小地哄着她。
新月不由想到自己,林管家素来优雅温和,说起话来也总是不紧不慢地,不亲密一分,也不疏远一分。
前几天,她把做好的衣衫送过去,林管家云淡风轻地说:“替我谢谢夫人,”又浅淡地笑,“新月的针线真好,想必是费了不少功夫。”
她又羞又窘,转身走了。
现在想想,却觉得,他那笑容只挂在唇角,却未达眼底。
这般虽近实远的林蒙,可会有一天,也像世子爷那般,小心地哄着自己?
新月不敢想,可心里却充满了期待。
远山的动作很快,等秦镇再度走出望海堂时,倒掉的树干已经连根拔出,几个小厮正在平整地面。
秦镇扫了一眼,脚步未停,朝菱花轩走去。
进了书房,秦镇径直跪在清平侯面前,沉声道:“父亲,儿子不孝,打算跟三娘搬出去住。”
清平侯放下手里的书,斜了秦镇一眼,“怎么回事?”
秦镇抬起头,眼里有不驯的光,“儿子不孝,娶了个不讨祖母欢心的媳妇……三娘不管做什么,都能惹得祖母生气,祖母年纪大了,不能再日日如此受气。儿子想跟三娘搬出去住两年,让祖母畅快畅快。”
清平侯饶有兴致地看着他,老夫人是什么样的人,他怎会不清楚,只是没想到儿子竟然克制着不拍桌子,还能说出这种以退为进的话来?
明摆着,府里的事情都是秦镇两口子在管,而且管得是条理分明井然有序,如果两人搬出去,这一大摊子事岂不又落在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