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怀君满是不自在,恶狠狠地瞪了那小倌几眼。
他本就长得周正严肃,做出凶相来更是吓人,小倌好几回手抖,倒出酒来,不停地低头道歉。
带着青州本地口音,音调颇为有趣,胜玉跟着学了几句。
燕怀君脸色更黑,眸中燃着说不清的妒火,抢过小倌手中的公筷给胜玉夹菜,直到把她碗中堆满才停下手,凶着脸叫她快吃,吃完快点回去。
胜玉失笑,只得低头从那冒着尖的碗中勉强找突破口。
这期间那个小倌一直坐在旁边,很明显能察觉到自己被嫌弃了,拘谨地坐着不发一言。
或许从事这种职业的人总有几分本事,至少传情达意要非常灵敏才行。胜玉偶尔瞥见他一双眼睛仿佛盈盈含泪,一个人被晾在一旁不知所措的样子,忍不住有几分可怜他,便试着跟他说说话。
“你多大年纪?叫什么名字?”
终于有人理他了,那小倌打起精神,乖巧地回答:“今年十七,叫蔷儿。”
胜玉差点又被菜呛到。
蔷儿……
在解释下,她自然明白了是花草的蔷,但是……
实在是巧。
也不知道李樯若是听见了,会有什么感想。
他要是不希望跟别人重名,大约只能等他如愿登上大宝,那便自然会人人敬畏他,避讳不用这个名字。
胜玉有几分幸灾乐祸地想着。
但面对这个蔷儿,胜玉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她找了个理由打发了无辜的小倌,勉强把这顿饭吃完。
在街上又逛了逛消消食,胜玉到邮差那儿停下。
把早已写好的一封信递给邮差,上面写的地址就是太师给她的第一个住址。
毕竟时隔多年,她不敢贸然上门。
还是先修书一封打个招呼,让人有所准备,再行拜访。
做完这些便再也无事可做,胜玉和燕怀君只得返回农庄。
进了同一道门,院外响起乌鸦啼叫。
“路上辛苦了,好好休息吧。”胜玉跟燕怀君说。
燕怀君还是一脸气鼓鼓的,大约是身为清高文官,却不得不跟小倌同桌吃饭,气得怎么也想不通吧。
胜玉抿唇忍笑,看他进了院子,才也回了自己那一进院子。
农庄比客栈定然是宽敞不少,而且处处都洋溢着有人在此定居生活过的气息,平添一分安稳感。
奔波了几天,胜玉也乐于在这种地方休息,连窗外的虫鸣都显得格外静谧。
她沐浴完,乘着月色在桌边晾湿发。
长发披在椅背后面,脖子仰在上面休息。
阖目凝神了一会儿,忽然湿发上似乎有些热度,一只坚实大掌从她后颈下穿过,将湿漉漉的长发挽在手里,像桃花酿一般醇香醉人的嗓音亲昵地嗔怪:“又不擦干,头疼怎么办?”
胜玉猛地一惊,忽地直起身转头,发尾匆乱地甩在后背,有几缕甩到了面颊上,贴着一片冰凉。
她身后当然没有人,竹椅后一片空空的,月光照不见寂静的黑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