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傍晚,已经没那么热辣滚烫的太阳渐渐西沉,透过院子里的树荫穿进客厅。
秦书炀揉着贺光徊软而亮的头发,忽然想到很多很多年前。也是差不多的时间点,在一间朝向不太好的出租屋里,贺光徊用一模一样的姿势坐在他腿上。
那天贺光徊连上了三节辅导班给排的课,进屋以后整个人都是颓的,肩线快耷拉到地上。
秦书炀接过贺光徊肩上的书包,没什么忌讳地往床上一坐。他拍拍自己的大腿,贺光徊半垂着眼睛坐了上来,脑袋靠在了秦书炀的肩膀上才长长吁了一口气。
当时他的脸色和现在差不多白,眼底也泛着不太明显的青色。秦书炀按了按贺光徊的眼底,半开玩笑问他:“后不后悔选了我?”
贺光徊重重捏了一下秦书炀的胳膊,又往他怀里挪进去一点,喃喃自语道:“非要选的话,我想选和你在一起,但其他人也能开心点。”
当时的夕阳和今天的一样,黄澄澄的,把一切所能用眼睛看到的事物都镀上了一层明明很温暖却又莫名其妙觉得很辛苦的金色。
秦书炀还没来得及回答,贺光徊便自顾自地笑了一下,“是到这个节骨眼上了,咱们根本没得选对嚒?”
贺光徊胳膊紧紧地圈住沉默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的秦书炀,贪恋地嗅了嗅秦书炀身上的味道。随后,他直起一点身体,捧着秦书炀的脸亲了一下。
——“是,咱们没得选。”
——“但没关系,我会和你一起。”
秦书炀嘴唇离开贺光徊的额头,他慢条斯理地理着贺光徊早就已经揉乱了的刘海。
“小光,做不了选择题的时候往往不应该是答题人的错,是试卷出错了,错了的题咱们就不做。”
没等贺光徊做出反应,秦书炀又照贺光徊脸上亲了好几下,眉眼、鼻尖、嘴唇,亲吻中,他扣住贺光徊的手,两个人的手指交错穿插,紧紧拢在一起。
“小光,你现在还相信我吗?像前面的这十四年里一样。”秦书炀缱绻地问贺光徊。
贺光徊被亲得有些发懵,一点判断能力都没有,下意识就点了头。
等思绪回来一点点,他想问秦书炀这个相信指的是什么。然而没能问出口,又被秦书炀揽进怀里揉着后背地抱着。
“那你把答题的资格交给我好不好?我来替你写答案。至于你,只要告诉我你今晚想吃什么就好,嗯?”
贺光徊没法立即回答,不是不相信秦书炀,是他还不能从情绪里抽出来,以至于听见秦书炀这么抽象的请求会有些恍惚。
他试探着问秦书炀:“你……你要怎么写?”
“陪着你,你想做什么我都陪着你。你不想用轮椅,那我接送你上下班,我牵着你扶着你。一直扶你到你和我说你走不动的那天。新年的时候我就说过,贺光徊摔跤不是贺光徊的原因,是秦书炀的原因。”
怀抱是没松开的,回答几乎也是脱口而出的。
贺光徊看不到秦书炀脸上的表情,但脑海里一点不难想象秦书炀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眉心是怎么竖起来一条细细的纹路,他的表情又是如何的严肃认真。
“不……”贺光徊下意识地拒绝。
他直起一点身体,抬手抵住秦书炀的胸口。下一秒,那只抵在胸口上的手被另一只更大更宽厚温暖的手覆盖。
秦书炀用不容反对的语气问他:“你不是说了吗?想让我过我觉得开心的生活。我只有在你开心的时候,我才会开心。”
第48章
还是很久以前的一个晚上,贺光徊和秦书炀学到了深夜,秦书炀看着面前的复原图纸看得眼睛花,怎么都不肯再动一笔。
他拉过一旁的贺光徊,几乎算得上撒泼打滚地把贺光徊骗到床上。像个八爪鱼一样把贺光徊抱得死紧,就是不让贺光徊下床。
闹了一会,贺光徊拍了下秦书炀的腿,眼睛明明也笑得眯着,却仍旧装作气鼓鼓的样子,“好啦,怎么闹起来跟头熊一样?”
晚饭后两个人图省水一起洗的澡,现在身上都是那股柠檬薄荷的味道。秦书炀凑过头去嗅了嗅,明明用的是同一瓶沐浴露,可他就是会觉得贺光徊比他香一些。
秦书炀侧过身把臂弯垫在贺光徊脑后,两个人微微调整了一点姿势,安静地躺在床上。
老式小区的卧房很窄,放一张床再放两张书桌已经不剩多少空地,电风扇都不能买落地的,只能沿着房东留下来的挂顶式风扇继续用。
贺光徊学得也有点累,蜷在秦书炀怀里过了一会困意就翻涌上来了。
他睡觉不喜欢有光,下意识地把秦书炀的另一只手拉到自己脸上盖着。秦书炀宽大的手掌替贺光徊挡住了光,修长的手指只用往前挪一点就能蹭到贺光徊的鬓角。
秦书炀轻轻碰了碰,贺光徊立马皱起眉来,不太情愿地哼了一声。
那声音很像在撒娇,也像在求饶。总之和平时的贺光徊差距很大,带着一点仗着这段关系实在太亲密才有的骄纵。
秦书炀整个人都傻了,盖在贺光徊脸上的手不敢拿开,心和另一个器官正迅速地膨胀,占据掉他所有的思绪。
过了好一会,秦书炀轻轻覆盖在贺光徊眼前的手才从贺光徊脸上挪开。
贺光徊还枕着秦书炀的手臂,他不好挪开,只能僵硬地够着手臂把灯关了,再替他们两人把夏凉被扯过来随意地搭在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