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感谢您。”“高个儿”用他低沉、微弱、几乎像是无线电般的声音吓了我一跳。
“什么?”
“谢谢你的水。”他越过水杯向我投来一笑。他有一口好牙,像牙齿美白广告里的牙似的又白又整齐。
我神经质地点点头,从钱包里取出护照,翻到签证那页。尽管知道我的签证还有五个月才到期,我刚刚还是在厨房里再次检查了一遍护照上的时间。
他把护照翻过去,瞥了眼蓝色的封皮,再次返回打开的那页,说道:“所以,你是以色列国的公民,本-亚-米……女士。”
“本雅蜜妮,”我迅速补充,就好像这么做有什么用似的,“莉雅特·本雅蜜妮。”
他的眼睛扫过我紧绷着的脸,落到我那张傻笑着的护照照片上,灰色眼睛上隐形眼镜的光圈清晰可见。
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请坐。”
“好的。”我轻声说,顺从地把椅子拽过来,椅脚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一声,“我是以色列人……”
询问只持续了不到15分钟,大多数的问题都是那个凶巴巴的探员问的。他的高个儿同事从皮质文件夹中抽出一张表,淡绿色FBI徽章的水印印满了整张纸。他用蓝色的笔在左上角写下时间。然后,从我的护照上抄下我的名字——用的是大写字母,字和字间距很远。接着,他小心地抄下代表我生日的那六个数字。他的字写得既工整又漂亮,十分流畅,就像他让我重复自己的住址、公寓电话和房子主人姓名时从喉咙里倾泻出的声音一样,令人印象深刻。他写下一些神秘的首字母缩略词,还在页尾的选项里打了好几个钩。在继续写另一张表时,他突然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起我的脸。我避开他的目光,低头盯着桌子。我能看到他写下“黑色”,和另一个“黑色”——也许是我头发和眼睛的颜色。接着,他把我皮肤的颜色描述为“深橄榄色”。
这时,那个很横的探员加入了我们。他倒着拿起我的护照,从后面翻开,停在英文介绍的那页。他把护照前前后后地翻了一会儿后,犹豫了一下,又把护照翻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看到你是在以色列出生的,”他说,“1973年。”
“是的。”我从椅子上直起身来。
“那么,说明你现在已经二十——”
“九。”
“结婚了?”
我的指甲焦虑地挖着手掌:“没有。”
“有孩子吗?”
我僵硬着,握紧双拳,把双手伸到大腿下:“没有。”
“你的住址?”
“在以色列?”
“是的,女士,在以色列。”
“哦,住在特拉维夫市。”
“你是做什么的?”
我把双手抽出来,抿了一小口水,说道:“我正在特拉维夫大学攻读硕士学位。”
“专业是?”
我记起他之前觉得我是个女仆,就说道:“我有英文文学和语言学的本科学位,我翻译研究文献。”
“哦,语言学……你是个翻译!”他惊呼,“怪不得你英文这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