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映红法圆面孔,更显得鹤发童颜。老僧右手拇指捺下,将马前“兵”扣了出来,圆如刀削,大小俨然工匠精心制成的木制棋子。
袁星当下左手小指微屈,轻轻在“炮”上弹下,那原本是石上的一个炮字,应指跃起,落在迎门“卒”后,摆好当头炮,开始便是咄咄逼人,挥师大举进攻。
法圆自然而然将“兵”后的“马”跳起,护住当头门户。
暮日垂下大半,残阳如血。袁星耳中,澎湃的海潮声变做千军万马厮杀声,眼前棋盘化作万里沙场,烽烟滚滚,尸横遍野。
好一场龙争虎斗,二人但觉刚刚坐下,杀至残局时,已是明月在天。清冷银光洒下,照到袁星紧张之极的脸上,豆大汗珠涔涔滚落,手中棋子被汗浸湿,始终难以落下。
蓦地,法圆大师掌中射出股湛蓝色罡气,击得棋盘化作齑粉。飞身而起,面对袁星慈祥地微笑。
衰星愕然,问道:“正在关键时候,大师何以不让此局终了?”
“阿弥陀佛。世事如棋,哪有终了之时?人生如梦,难道你我方才不是在梦中?情场戏中.更是虚幻至极。袁星,你现在可醒悟了么?”取出怀中敲木鱼用的棒棰,重重在袁星头顶击下,“铎”的一声,震得法圆手腕发麻,险些松手。虽是拿住,手中却突然轻极,坚质榆木棒棰只剩手中握着的把柄,并非震断,而是化作木粉随风飘逝。
袁星受到当头棒喝,蓦然醒悟,抱拳道:“多谢大师指点迷津,尚请大师收录门下。”
已于刹那想得明白,何必让世上三个好姑娘为自己伤透芳心,长痛不如短痛,莫若早些勘破红尘,免得大家烦恼。
法圆不声不响,取出剃刀,便去剃袁星头发。
“嗤”、“铮”、“嗖”声响连成一片,树林中升起头神雕,飞过二人头顶,雕上人幽幽道:“大和尚,你这般替袁郎解惑,姑娘我第—个便要杀了你!”
月光下,袁星看得明白,是鹿云娘发出丧命针嗤然而至,“铮”的声击飞法圆手中剃刀,力道甚是惊人,嗖然声中剃刀飞向大海。
又是—女凌虚落下,揪住法圆耳朵,疾言厉色道:“大和尚,你劝我星哥哥娶谁都可以,姑娘便是见不得他做了同你一样的和尚!”来人宛似乘着月光而落,香风飒然,几疑月里嫦娥落尘埃。
法圆看清那姑娘,咧嘴呼痛道:“公孙姑娘,手下留情!”来人正是晶芸,杏眼圆翻道:
“你若是口下留情,小女子也不敢手下不留情!”法圆痛得呲牙咧嘴,连连道:“袁星的事.老衲再不置喙、再不置喙!”
晶芸揪着法圆耳朵不放道:“不行,你已经置喙,必须说个明白。”
袁星望着乘雕远去的鹿云娘,心道:“最苦的是她,芸儿与嫣然之爱敢于表达,云娘自惭形秽,只有默默承受着痛苦的煎熬。”回过头来,正要替法圆讲情,见到嫣然立在巨石侧的一株梧桐树上,美目闪着熠熠光辉,雕像般盯着自己,睫毛也不眨动半点.法圆大师喊道:“袁星,还不快快管教你老婆,痛煞老衲!”
晶芸粲然一笑,放手道:“大和尚,你早这样说,我也不会揪你的耳朵。”
法圆不知她因何放开,正自愣愣不知所措,身畔又是香风袭人,另侧耳朵骤然剧痛,接着响起陆嫣然的声音:“她是袁大哥老婆,那么我就该做一辈子道姑?”
嫣然与晶芸本都是文雅矜持淑女,可是在终身大事上,忽然齐变得这般模样,非但法圆大师不信世上有这等事,袁星也不敢置信。但一个耳痛,一个亲见,不由得他们不信。
“潮音非水流,缘法莫强求。师弟,一夕努力,换得的只是耳朵红肿,尚幸这苦差事老衲没有答应陆云。”飘然走来五人。除少林三大神僧外,陆云携着倩文,望着妹妹远远喊道:
“嫣然,快快放手!”
陆嫣然暗中窥探法圆开导袁星,夜阑人静,潮水拍岸,想到袁星以前对自己的种种好处,深悔莫及。见法圆竟然劝得他要出家做和尚,早气得欲同老僧拼命,这才失态,薅住大和尚耳朵。待众人现身,便是哥哥不呼喝,亦要放手。闻言猛醒,放开纤纤玉手,羞得抬不起头来,飞奔回观。
陆云替法圆揉着双耳,哭笑不得道:“迂和尚,我是要你替袁星解开目下难题,谁要你劝他做和尚。”
倩文道:“这也不怨三个丫头同你不客气,若是你劝云哥哥出家,我也得同你拼命!”
法圆大师稽首道:“阿弥陀佛.天下最难勘破的莫过于情,老衲再也不度化情劫中的人了!”
倩文道:“大和尚,你成不了佛。”
法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