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双目尽赤的刘武大吼一声。持盾挡开左侧刺来的一支长枪,手中的大刀却裹着一道劲风直扑正对面的一名清兵。那清兵躲之不及,生生地挨了这一刀,当场被劈死。但刘武还没来得及做出下一个动作,便从余光中看到又有三道闪电般的白光从右前方刺来。此时,刘武的招式已经用老,即便动作再快也不可能同时避开这三个袭击者。
正当他下意识地准备做最后一搏、与敌同归于尽时,旁边的一个身影闪了过来,砍开了最外面的一根长枪。并几乎在同一瞬间挡在了刘武身边。
刀柄相撞的铿锵之音和钢铁撕裂**的闷响过后,数道血箭射向空中。来的这人正是刘武身边的一名护兵,他以自己的生命为代价救了刘武一命。
战况紧急,生死只在眨眼之间,不容有半点疏忽。刘武甚至没有来得及喊一声这名忠心耿耿的部下的名字,只是血红的眼睛里却多了几分晶莹的亮光,大吼着继续投入到了激烈的搏杀中。
……
“撤!”惨烈的厮杀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刘武终于向部下们下达了这道令他极不甘心的口令。这道命令是防守南门的指挥官卢启武发来的的,所有在城墙处抵抗清军的明军官兵全部撤往城墙后的第一道防线处。虽然刘武心中不甘,但湖广镇的军纪决不允许有战场抗命的现象出现,违令者都将被处以极刑。
南门位置。刚锋营以及补充过来的华山营一个千总队的官兵虽然奋力抵抗,但无奈冲过来的清军实在太多,而刚锋营之前便已经遭受过较大损失,华山营官兵的战斗力又较为薄弱,长时间的坚持之后终于有些撑不住了。八旗兵们已经开始重点进攻防线上的那些薄弱点,准备将城墙附近的明军分割包围,各个击破。而明军的反制手段却越来越显得吃力,已经阻挡不了清军的意图。
面对这样一种情况,卢启武征得庞岳的同意之后,下令撤往第一道防线,准备先稳住阵脚在伺机反击。
……
南门城墙后,土石构筑成的第一道防线上,早就守在这里的烈火营炮兵们严阵以待,一门门弗朗机中型火炮和虎蹲炮已装填完毕,黑洞洞的炮口对准了从几个大型缺口中涌入城内的清兵。此时,从城墙处撤下来的明军官兵已经大部分躲到了土石沙袋构筑成的防御工事之后。
随军军官的一声令下,炮兵们迅速将燃起的的火把探向火门。
“开炮!”
“轰!”“轰!”……
一阵阵巨响过后,天女散花般的霰弹将冲锋途中的清兵横扫了一地,密密麻麻的血肉喷向天空又簌簌地落下,犹如下了一场无比血腥的暴雨。但后面的清军依然源源不断向前冲来,并不断改变着路线,躲避着明军的火炮。另有部分清兵从城墙上的缺口处涌进城中后,顺着马道跑向城头,企图凭借高度优势对明军进行压制。
当城墙一线的兵力全部撤到第一道防线后,卢启武稍微松了一口气。对清军企图占领城头的行为他也没有太放在心上。因为进攻南门的清兵手中的火器比较少,红夷大炮也很难搬到城头上去,仅用弓箭的话对城内明军的威胁十分有限。再加上城头朝向城内一侧的护墙低矮,根本遮不住一个人,登上了城头的清兵十有**会成为火铳兵的靶子。想到这里,卢启武甚至还隐隐生出一丝嘲讽:这帮没脑子的混蛋纯粹是属耗子的,记吃不记打。
以前清军也不是没有攻进城来,但是却都毫无例外地被赶了出去。所以,卢启武觉得这一次也不应该有例外,尽管将士们比之前更显疲惫。但只要小心应对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他准备先打退清军的这一轮冲锋,等到退到防御工事后的官兵们调整完毕之后再发起反攻,将城墙夺回。
不过,这一次的情况显然有了变化,清军的动作比前几次快了许多。正当卢启武指挥手下的官兵将清兵的冲势牢牢地遏制住,并准备一鼓作气发起反攻的时候,意外却发生了。
“大人,鞑子的大炮!”卢启武旁边的一名把总指着前方喊道。明军士兵们虽然由于军纪的约束而不敢随意高声喧哗,但也都是脸色一变。
越过前方黑压压的清兵脑袋。只见城墙缺口处,几门红夷大炮已经出现在斜坡的顶部。并正由大批辅兵推着开始下坡,快速往城中而来。为了便于携带和移动,清军当然不会将十八磅炮等重型火炮拖来,携带的的是红夷三磅炮。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上,三磅炮与十八磅炮又有什么区别?一炮轰过去,溅起的同样是细碎的血雨。
“各炮组赶快装填!火铳兵继续开火!”卢启武冲着火器队官兵和刚刚进行完一轮发射的炮手们吼道。
随着一条狭长的白烟腾起,第一排火铳兵靠在胸墙对着清兵发射一轮齐射。清兵们竖起牛皮大盾,组成一道盾墙进行阻挡,虽然还是有不少人被打倒。但却没有人轻易后退。与此同时,烈火营的炮兵们赶紧抓紧时间清理炮膛,将原有的子铳取出,换上新的子铳。
前方,城墙缺口附近的清兵迅速向两侧散开,几门红夷大炮已经抵达坡底,进入了城内。炮口对准了第一道防线上的明军官兵。大炮旁边,清军炮兵已经举起了火把,那看似平淡无奇的火焰此时经散发着如此强烈的死亡气息。显然,他们之前便已经装好了弹药。
“全体卧倒!”卢启武在清军炮兵手中的火把探出的那一刹那发出一声大喊。他知道,己方的炮兵刚刚闭合好子母铳、插好炮栓,肯定来不及抢在清军之前开火了。
“卧倒”的口令顿时接二连三响起,迅速沿着整条防线向两侧传播,但还没来得及传上一个来回,便见前方数道火光闪现。
“轰!”“轰!”……一阵巨响过后,密集的霰弹铺天盖地般打来,许多来不及趴下的明军官兵顷刻之间化作了漫天飞舞的血雨。
……
“我要见大人!你们都他娘*的给老子让开!……”正当庞岳在塔楼上面带凝重地看着前方战线的时候,塔楼下突然传来一阵粗犷的喊声。
听这声音,不是石有亮还能有谁?庞岳转过身,对侍立在楼梯口处的卫远说道:“让石参将上来吧!”
“遵命!”卫远应诺之后下了楼梯。
片刻之后,木质的楼梯再次“噔噔“地响起,石有亮风风火火地上了塔楼的顶端,来到庞岳跟前抱了一拳之后便急不可耐地嚷了起来:“大人,我代表飞虎营的将士请求出战!其余各营的弟兄,包括华山营都出战了!我们飞虎营却只能在一边看着,这算哪门子事儿?如今城中战况如此危急,南门和东门外的鞑子都攻进城来了,难道大人就真的用不着我们?”
声音之大,甚至远处的激烈喊杀声和不时响起的炮声都未能将其完全压住,庞岳也不去管那些溅到脸上的唾沫星子,开口说道:“周明不要心急……”
“我知道大人要说什么!”石有亮打断了庞岳的话,“飞虎营是骑兵营,由于地形限制不便于使用,以后有的是出战的机会。湖广镇培养出一支骑兵不容易,好钢得用在刀刃上。大人,是不是这些?如果是,您先别急着开口,我老石再多说几句。我们虽然是骑兵不假,但也不至于一下了马就不会作战!您都有多久没有让我们上过场了?前几次与鞑子作战,您就让我们在后边等着,看着其余营的弟兄与鞑子血战!这一次还是这样!前日宿营的时候,我听到几个刚锋营的兔崽子路过我们营区时说了几句针对飞虎营的风凉话,要是放在之前,我早就一巴掌扇过去了!但那回我却没这个脸,那几个兔崽子身上都缠着带血的纱布,我老石以及飞虎营所有弟兄的身上都是干干净净。一看到这儿,我心里的火怎么也腾不起来,只剩下了憋屈、难受还有害臊!总之,这一次我们不能再在一旁看着其余营的弟兄流血了,战况紧急,正是需要人的时候,大人不会以为我们下了马之后连辅兵都不如吧?至于骑兵兵员数的问题,大人也不用担心,等打完了仗,只要我老石还没死,一定会给湖广镇训练出更多的骑兵!”
石有亮的这一通如同炮火般的话语在等级森严的军队中已经有些悖逆的味道了,连一旁的张云礼也微微皱起了眉头。
但庞岳却始终面色不改,沉吟片刻之后说道:“好吧,既然这是你们飞虎营全体将士的意思,我也不能再生硬地驳回。正好,南门战况紧急,亮功他们貌似有些撑不住了,你门营就前去支援他们吧,配合他们把进城的清虏赶出城去!”
“遵命!大人您就瞧好吧!”石有亮抱拳应诺之后又风风火火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