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兴奋极了,一个得道高僧应有的庄重衿持已经在他身上荡然无存。他逢人便嚷嚷:“无累自由了,无累自由了!”
不认识慧能方丈的人私下议论开来:“这辈子大灾大难,奇奇怪怪的事见多了,可和尚发疯,还真是第一遭遇到!”
可惜慧能方丈最终还是没有见到心爱的弟子。等小赛Q赶到寺庙里,师傅已经圆寂了。小赛Q问寺里的方丈,师傅西归前是否留下支言片语。
方丈说:“慧能大师临去前让我转告你一句话,他说至善即佛,袈裟不是佛的唯一标志。”
难道师傅怕他万念俱灰,失去真性,因此暗示他应该做个俗人中的真僧,一个超脱于佛门清规戒律之外的真性之光普照下的真僧?小赛Q这样理解师傅的遗言。
雄鹰依旧在翱翔,云雾还在参天巨树间流连忘返,小赛Q打算在这青山白云间做个美梦。他闭上眼睛,耳边鹰歌嘹亮。从天而降的瀑布掀起阵阵阴风,扑打着深深的劲草,惊起无数飞蝶。
不一会儿,小赛Q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变成一只雄鹰,在云端遇到了另一只雄鹰,它自我介绍说它就是老巴。它还说兄弟,我们生来就是鹰,不要回去了。
小赛Q当然想在空中做一世的鹰。可是他望见师傅在山顶向他招手,于是他栖息在师傅的肩膀上,闭上双眼聆听教诲。当他睁开眼,师傅却变成一棵参天大树,暴雨骤至,小赛Q这只鹰却羽翼未湿。
突然漫天飞雪,老巴不见了,师傅不见了,小赛Q坠落在地上,变成一间茅草屋。
一个女人走进来,烧了一堆火取暖。是长久以来被他供在心中的那个东瀛女人!
还是那副表情:凄美,冷艳。唯一不同的是今天她穿着中国旗袍,头上插满玫瑰。小赛Q想抱住她,再也不放她走,可茅草却让他动弹不得。女人走了。他哭了,肝肠寸断。
这时又来了一个女人,蒙着盖头,带着嫁妆,站在火塘边烤火。盖头轻轻滑落,一张美艳无比的脸被火光照得通红。女人开始宽衣解带,然后裸躺在地上朝他笑,这时阳光穿过茅草,把她的胴体照耀得一片辉煌。
小赛Q醒了,心还在扑扑地跳。他想,女人——
第三十一章 麻线田
麻线田完完全全是另一个世外桃源。
这里四面崇山耸立,一抬头,目光就触到山。如果说这地方和外界还有联系的话,就是村口通外山外的那条崎岖的小路。成百上千年来,这里的人从来没有看到一个从外面进来的陌生人。
最近情况有些异常,偶尔有地质考察队的人远远地站在山口“关怀”一下这片神秘的土地。
百分之九十九的麻线田人都没有走出过山口的小路。只有极个别游手好闲的人到过几百里外的小镇。这类人大多头脑好使却好逸恶劳,说直白点就是不务正业。
这些人偶尔会捎些在麻线田人看来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小货。每当这个时候,人们就会用粮食肉之类的实物换回家里,当宝贝供起来。
这个地方货币基本上是流通不起来的。衡量一个家庭是否富有,主要的标准是看各种实物累计起来,数量在这个地方处于是哪个档次,中等以上算富人,中下算穷人。
鉴于这种长期养成的交换习惯,跑外面的人越发的少了,捎货回来的人就少之又少了。捎进的货数量越多,出山时背上的负荷就越重。因为外面要的是钱,而麻线田人最不在乎的就是这玩意儿。
朱三驴子是麻线田唯一一个长期坚持在外面闯荡的人。曾经和他一路闯荡的人禁不起麻线田人的漠视和疏远,都学规矩了。只有他还依然我行我素,每次回来总是把银元和纸币摆在村里的场坝上慢慢地数,来来往往的人相互打招呼,却没有一个人理他。在麻线田人的眼里银元是无用的废铁,而朱三驴子是不务正业的懒汉。
每每这个时候,朱三驴子总是在心里暗暗骂道:“乡巴佬!”嘴上却念得更加起劲:“一元、两元、五十……一百……发大财喽!”
这时在一旁放牛的少女们就会说:“三驴子,小声点,别吓着我家牛崽。”
朱三驴子总是很生气,自己辛辛苦苦挣钱却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更让他想不通的是女人们看他一眼似乎都是看在他是麻线田人的份上,她们宁愿嫁给傻子也不正眼瞧他。于是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们后悔的。
吃完饭后,女人们总是来场坝上拉家常,谈论男人。如果朱三驴子在场,她们会选个离他比较远的角落坐下,仿佛朱三驴是一堆臭狗屎,人人唯恐避之不远。这个时候被冷落的朱三驴子总是找来一根长长的竹竿,把银远一个挨一个地挂在竹竿上叮当作响。然后哼着小调头也不回地回家睡觉去了。第二天起来,竹竿上绝不会少一个子儿。这让他咬牙切齿,耿耿于怀。
不过最近几年人们对朱三驴子的态度还是有所缓和。因为朱三驴子知道外面的一些变化。
“现在是中华人民共和国时期,外面已经进入社会主义社会。”
“社会主义好不好?”
“好着呢。”
“怎么好法?”
“吃饭不要钱,人人平等——”
“也就是说和我们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