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疼得已经麻木,她开始分不清是哪里在疼,是翻折的指甲、磨得血肉模糊的双手,还是意料之中母亲的抛弃在让她疼。
她已经分辨不清是什么感觉了。
疼痛没让她变得更清醒,反而让她的神智和视线都变得更模糊了。
她木木地坐在母亲曾经的拔步床旁看了一会,眼神已然放空。
直到指尖的血都滴落在床铺上,刺痛戳醒了她麻木的神经,常意才摇摇晃晃地起身往外走去。
不能这样下去。
常意在春娘的屋子里找到几件丢在地上的衣服,用剪子把布绞成几块碎布条,裹在手上,草草包扎了一番。
她也不知道血止住了没有,只能尽量把露出来的地方都包的厚一点,免得血边走边流。
淮阴侯府是不能留了,皇帝都跑了,留守京城的军队肯定得跟着护卫。城里剩下的都是些平民百姓,无人抵御,外头的军队很快就会攻进来。
到时候皇城和依靠皇城而建的这些权贵世家的宅子肯定是外头军队的首要目标。
她待在这里就是等死,得先找个不打眼的地方躲起来。
她没想着逃到城外去。一是京城外都是荒地田野,顶多有些田庄村庄,她没有钱财也没有马车,逃出去也难活下来;一是以她手的伤情,在野外无法医治,也是一个死字。
她倒是不担心新主屠城,起义军的首领是废太子,在民间素有善名。
但凡以贤君为目标的人,都不会喜欢戕戮自己的子民。
城中的烟沙没皇城这儿严重,但天空仍然漂浮着一层灰黄色的尘雾。城里充斥着人畜的喊叫声、车马的行驶声。
常意借着这一片混乱,缩着自己的手跑了几条街。
不是所有人都会选择逃出城,也有认命躲在家里,等待着新帝即位的人。
平民百姓对于所谓的皇帝并没有特别强烈的认同感。无论头顶上坐的是谁,他们要交的赋税、服的徭役都不会因此而改变。
她一路上小心翼翼地往街边人家的窗子看进去。如果一家人门窗紧闭,台阶几净,说明还有人躲在里面。
反之,如果门窗大开、一片狼藉的屋子,肯定是匆忙逃难去了。
常意找到一间这样的屋子躲了进去,低声说了句抱歉。
她找的这个房子位于城区中下的街坊,位置不高不低,不大可能成为别人的靶子。
户主已经携家带口的走了,正适合现在需要落脚地的她。
不出所料,没过几刻钟,外面就传来了铜钲之声,浑厚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整座京城。
城破了。
常意手疼得厉害,即便门窗已经锁上了,她也不敢轻易入睡,谁知道会不会有人趁乱浑水摸鱼,做些腌臜事。
她无心躺在床上煎熬,默默地躲在门后面侧耳听着铁骑踏过的声音。
风卷旌旗,脚步和马蹄声一丝都未停留,直直奔向皇城。
但现在的宫中留下的,至多不过是一些年老或者不便于行的妃子奴婢。他们想找的人,此时已经逃出了皇城,不知在哪条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