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封介的眼睛不自觉地在常意手里毛笔上停留了片刻,不敢再看沈厌那边。
他正色道:“常大人,沈闵行也抓到了,这常家……你打算怎么处置。”
常家一家人被关在天牢里,皇帝不管不问,此事全权交于常意管,出于常意这层关系,至今无人敢在她发话之前插手。
但这一家子总关在天牢里也不是个办法,侯星还常常挂念这他那个昔年同窗,时不时就来向封介打听一下情况。
封介被烦的不行,左思右想,干脆至今来问常意了。
常意听他说话,似乎才想起来似的,捏着指节说道:“之前便拟好罪诏了,不过我还是先去看看他们吧。”
她前一刻还是一副全然忘却的样子,现在要去看常家众人,未尝没有点逃避沈厌的意思。
封介看破不说破,颔首道:“那好。”
可惜没能随常意的愿,沈厌也不知怎么回事,跟在常意后面不走,封介不大乐意掺和进他们俩的事,但无奈也说不了他什么。
沈厌那一拳能打他八九个,他还能说什么?
到了天牢,封介识相地回避。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他还是明白这个道理的。
目送两人远去的背影,封介拉了一把身边的侯星,摸着下巴说道:“你说沈厌怎么回事,常意家里人的事,他也要掺和进去?”
侯星从堆成山的书卷里迷迷糊糊地抬起头,封介都搞不清楚的事,他就更摸不着头脑了。
上司的话不能不回,他随口道:“也许是不清楚状况?”
“他又不是你……他怎么就从来不管。”封介噗嗤一声笑出来,突然说道:“我看近日是有好事要成了,我入宫的路上,还看到了好几只喜鹊呢。”
什么也没听懂,还被封介嘲笑了一番的侯星无奈地摸了摸鼻子,继续投入到无限的工作中了。
自常家大火后,常意便没再看过常家一家人。这些日子的天牢生活,把这一大家子养尊处优的贵人折磨到形销骨立,活像一群山里逃出来的野人。
涉及到谋反的罪名,关他们的地方连狱卒也不能随意出入。因此乍一看到走进来的常意常意和沈厌两人,他们一时之间呆愣着居然没有什么反应。
还是常熙回反应快,从麻木的呆滞中缓过神来,激动道:“常意……”
他先是看到常意,再是看到她背后高挑的男人,朱衣白发,衣服上金色的麒麟纹绣若隐若现,是一品武将的象征——那是沈厌。
常熙回的脸由黄到红再到白,只在眼神变换的那几息间,看到沈厌,他原本激动的声音也变小了下来。
常家其他人终于从长久的黑暗与寂静中回过了神,看向了牢狱中唯一有光的地方。
淮阴侯难言地看着她,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若是要开口,除了求情的话,也说不出别的。
但早在被抓之前,他就见识到了这个女儿的无情,他不敢再当众丢脸。
他往前挪了挪,和常意垂下的目光对上了视线,但他们之间没有什么话可以讲。他词穷,就像当初接常意回来时那样不知道该与他说什么,现在也是。
在这十几日快要逼疯他的黑暗中,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对常意来说可能不是一个好父亲。从一开始,他们那点轻薄的血缘就已经被常意断了个干净,看她抄家抓人的样子,没有丝毫情谊,是他还心存痴念,一直想着找回春娘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