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炎的记忆里,有另外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的太阳更加明亮、更加灼热,更奇妙的是,它规律的按照二十四小时东升西落。最初姜炎觉得非常惊讶,太阳起落的时间,居然刚好是一天的时间,但他很快意识到,恐怕这才是“一天”的来由。
这和巴纳德b星上的太阳很不一样,巴纳德的太阳总是稳定而可靠的停留在天上,就像一颗镶嵌在纯黑天鹅绒里的暗红宝石,用温暖的红光笼罩着洁白的大地,将飞舞的雪地映照成一种明亮的颜色。
姜炎第一次梦见那个奇特的太阳时,是他五岁生日的晚上。
那天刚开始很平常,他和一岁多的弟弟姜曦玩了一整天积木,下午爸爸提前下班回家,拉上他和姐姐姜嫱,在客厅戴着全息头盔,玩了会儿《打兔子》。这是一个妈妈不怎么欣赏的游戏,每个人带着一队兔子疯狂互殴,妈妈说这个游戏是在催生暴力,但爸爸觉得很解压。
在他们被爸爸碾压式的欺负了三局后,妈妈过来叫停了游戏,让他们去吃饭。
妈妈为了准备晚上的大餐,上周末去城里进行了一整天的大采购,还特意做了姜炎喜欢的蒜香排骨,不同于家里一般用的人工肉,这是需要提前一个礼拜预定的真正的肉,虽然价格非常昂贵,但口感和油脂的香气完全不同,只有特殊的日子能够吃到。
“你不能把孩子养成胆小鬼,”爸爸一边吃的满口流油,一边还在争辩是否可以带孩子玩‘暴力’游戏:“虽然这几年比较和平,但谁也不知道反叛军什么时候会卷土重来!”
“反叛军是什么?”姜嫱问。
“是一群坏人!”妈妈一边说,一边瞪了一眼爸爸:“别在孩子跟前说这些!”
“别在我们面前说什么?”姜炎吸了吸沾满酱汁的手指,又抓起一块排骨。
在妈妈的瞪视下,爸爸还是迅速转移了话题,开始大谈特谈小镇的温控罩,等年后温控罩一竣工,他们就可以去户外自由玩耍了,听得姜嫱和姜炎都格外向往。
晚饭后,妈妈把草莓味的生日蛋糕端了上来。
“小炎今天五岁了,”妈妈递给他一个被金黄色包装纸包装着的小盒子:“生日快乐!”
爸爸和姜嫱也准备了各自的礼物,爸爸送给他的是五个高密度能源球。
“因为是五岁,所以送你五圆。”爸爸说,躲闪着妈妈不赞同的目光。
姜炎不太理解“五圆”的意思,但能源球很漂亮,和去年收到的那四个一样漂亮,这让他很开心,姜嫱今年三月刚过完六岁生日,她从爸爸那里收获了“六圆”。今天她送给他一张自己做的贺卡,小曦给他的礼物是一个湿乎乎的热吻。
但这些都比不上妈妈送给他的礼物,姜炎期待的拆开包装……
“哇……”他不由得发出一声赞叹。
果然,里面是一朵被雕刻成花朵形状的记忆晶体,妈妈每年都会把每个孩子这一年的成长记录做个备份,存进记忆晶体,而这个记忆晶体是她两个月前就开始亲手设计、制作的,每个孩子每一年收到的花朵都是特别设计的,满含着妈妈的祝福。
姜炎今年收到的,是一个造型奇特的、流溢着金黄色光芒的小花,有着直径约一厘米的圆形花盘,和一圈围绕在花盘四周的细细密密的金黄花瓣。背面同之前一样,留了一个穿进手链的小孔。
妈妈曾说过,等到十八岁那年,他们就能拥有一整串、满满的记录着他们童年黑历史的手串了,姜炎不知道什么叫“黑历史”,但他觉得是件好事。
“这是什么花?”姜嫱凑过来。
“这叫向日葵,等哪天有空,我和爸爸带你们去东山城的植物园,那里什么花都有。”妈妈一边解释,一边帮姜炎把小花挂到他的手链上,姜炎开心的晃晃白胖胖的小胳膊,五朵漂亮的小花在手串上跟着晃了晃,在灯光下扎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
那天晚上,姜炎就梦到了那个“太阳”。
在梦里,一切的不自然都被合理化,他甚至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一个人蹲在长满青草的小土坡上,没有积雪,他没有穿外套,而是穿着鹅黄色的短袖短裤。他悠闲的蹲在那,眯着眼睛欣赏面前随着微风起伏的金黄色花海。
花朵的圆盘跟着天上的太阳一起移动,就像一张张凝视太阳的小脸,姜炎也抬起头,艰难的试着睁大眼睛,但太阳的光芒如此刺眼,他再次努力尝试……
然后,他醒了过来。
梦里的一切都熟悉而又陌生,他迷迷糊糊的回味了一会儿,突然意识到自己的背后凉飕飕的,伸手一抹,全是冷津津的汗水,心脏更是跳得像是要从胸口蹦出来。
他一下子清醒过来,跳下床,噔噔蹬的冲出房间,跑到客厅的窗户那里,往外张望,太阳令人安心的还在原来的位置上,他呆呆的凝视着太阳,明亮,但并不刺眼。
“小炎!”妈妈从厨房走出来,一手还拿着锅铲:“今天怎么起来的怎么早?还不到七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