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望并排在柜台里的瓶子,这才发现在那附近的镜子里映照着我所认识的脸。我在这条街道上应该没有认识的人才对,因此我有点惊讶。
进入店里的是维修员笹仓。他立起灰色罩衫的衣领,头上的无边便帽压得很低,颈子像恐龙那样向前探,并往这里走过来。
“呦……”笹仓把手插在口袋里,微微一笑,表情看起来很僵硬——也可以想成他是在眨眼睛,甚或是颜面神经麻痹了吧。不过,这或许是我的错觉。
“引擎状况很棒喔!真是高超的技术。”我对他说:“我当时真想向你道谢,可是你不在。”
“我那时在睡觉。”笹仓回答:“没有了油槽,还有整流罩……可是……”
最后他说了些什么,我听不太清楚。不是因为音乐太吵,而是他说话声太小了。
“安静的猫。”土岐野问道:“你,要坐这儿吗?”
“不,我朋友马上就来了,所以算了吧。”笹仓对土岐野说,表情依旧僵硬,“你那边,如何?”
“我们也在等人。”
“不是,我是说引擎的事”笹仓微眯起一只眼睛。
“啊——什么啊,是说引擎啊。”
“用中速度时是不是有点松弛啊。”
“好像吧。”土岐野不太确定。
“是太松还是太紧,哪一个?”
“因为今天天气不好,所以我不知道。再给我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吧。”
“嗯。”笹仓转而看着我,“你也在等人吗?”
“这个嘛……”
“真像安静的猫啊。”土岐野边笑边说。
笹仓往店的反方向离开。因为是L型的路,所以我看不见对面,本来有点在意他的朋友是什么样的人,可是过两秒我的兴趣就消失了,视线转而移到外面,想看看笹仓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应该是靠摩托车或是汽车吧?可是停车场没有这类的交通工具,而且,打从一开始我就没有听到那样的声音。
“真是个一板一眼的人。”土岐野说。是对笹仓的评价吧。
音乐变成爵士乐了。
6
一辆大轿车开进停车场里。轿车光是引擎盖就跟客厅差不多宽敞,后方有类似垂直尾翼的装饰,不过是个帮不上忙的愚蠢设计。两个年轻女子下了车来,一个穿着黑色的短裙,一个则穿白色的连身长裙。土岐野往那边看过去,表情跟着改变,也因此,我意识到她们的存在跟我们接下来的目的地有关。果然,那两个人一进店里就东瞧西看地找人,然后往土岐野这边走近。
“晚安,尚史。”穿黑色迷你裙的那位平伸双手打招呼,银色的戒指闪耀了好几次光芒。
而身穿白色连身长裙的女孩,像是打量我一般地站在原地。
“这位是新来的函南。”土岐野说。
“你好吗,函南?”黑裙女郎微笑道。
“要跟什么时候比呢?”我微笑扬起嘴角回答。
黑色迷你裙女郎叫作久须美,有一头长长的直发,还有张巧克力颜色的脸蛋,另一个白色连身裙女孩叫作富子,头发是短短的粉红色,胸口有着猫头鹰的刺青,声音嘶哑,一开始我甚至以为她感冒了呢。
她们开始畅饮啤酒,酒的牌子是我没有看过的小小绿色商标。大约听了三首曲子后,土岐野站起来打算离开店里。他制止我掏钱的动作,在收银台那边付了帐,然后开口问我:“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肉馅派。”
“啊……”我点头,“这么说来,很久以前我曾吃过呢。”
土岐野大笑,在我后方的女孩们也在窃笑。他们大概以为我在开玩笑吧,但事实并非如此,因为我在很久以前真的吃过肉馅派,那滋味和今天的肉馅派非常相似,我只是想表达这个而已。虽然说每件事情都有个先后顺序,可是我实在不擅长按照顺序细心地说明。对我来说,像肉馅派这种东西,大概就像个惨败的拳击手溃散在那里,又或者是种无法无法改变的商品。我早就放弃和他们分享这样的想法,也放弃探寻各种过去的回忆。今晚没有做这种事情的心情。
我们坐上那辆庞大的轿车。为何要制造这种大车呢?我完全无法了解设计者的想法。久须美坐在驾驶座上,土岐野坐在副驾驶座,而富子则在我坐进后座后才坐进来。车子行驶到路上时,车身的前后方和车腹各摩擦了一下地面,摩擦声加上轮胎的鸣声,以及因为消音器的关系而产生美妙的爆炸声。之后车子渐渐地加快速度。程序这么多,可是现实却没有伴随其程序而产生应有的能力。或许是使用了什么特别的手法才有七百马力的吧,我想,例如后方有螺旋桨在转动啦,或许是车腹下方有圆圆的锯子回转并把马路切断。引擎的声音听来好像是八气缸,不过,当久须美把手伸向车内音响转开开关的时候,轿车变得好像飞机冲进大气层那样,听不见任何声音。
马路非常笔直,路灯周围笼罩着朦胧不清的紫色,不知不觉间一盏一盏落在身后。在车腹震动的滚筒声响开始破坏扬声器。富子的香水味直扑到我这里,害得我头痛了起来。她的猫头鹰刺青一直盯着我看,像在诅咒着以前居住的森林的静谧。
车子离开马路往森林之中突进,最后隆隆作响开始爬上石板路。路的两侧立着的四角石柱之间有细小的铁栅栏,在车头灯的光芒之中,栅栏在对面缓缓开启,之后的路全被森林包围着。一路上没有人开口,我径自吸取从窗户飘进来的新鲜空气——当然,说新鲜或许是自欺欺人而已。终于,前方出现了使用投光照明(注11)的屋邸,看起来像是有钱人家的别墅。车子拐了个弯,大门入口就在眼前。我之前只在电影里看到这种屋子一次,那是电影的最后一幕,而那栋房子因为火灾烧掉了。
“怎么样?”土岐野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