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通弄出了美味馆,又建了武馆,临走的时候又把这治安司的架子搭建起来,小小年纪,能做到这般地步,可以说是有能了,偏偏内廷外朝的以为他不过是天子近臣才做到,士大夫们酸气重,有了这个印象,今后对这王通的前途大为不利,这次放到天津这等苦地方去,正是他显露本领的时候。”
万历皇帝背着手找了个绣墩坐下,细听张诚的分析,张诚侃侃而谈:
“在天津做的好了,一来是有个口实堵住朝臣们的嘴,将来大用。做的不好,那也是天津三卫这处穷乡僻壤扯了后腿,万岁爷也有个说词,若是现在就调动,正是风口浪尖,恐怕麻烦不小啊!”
“你这话说的对,王通将来朕是要大用的,在京师因为朕的缘故处处便利,在这天津正好是个检验,若是做得成,将来不必说,若是做不成,回来当个亲信近臣,也不亏了他。”
听到皇帝按照自己的意见判断,张诚恭谨的说道:
“万岁爷圣明……”
万历从绣墩上走回书案背后,刚拿起奏折又是放下,摇摇头说道:
“不成,这般还是亏待了王通,张伴伴你还是拟一道旨意或者下个旗牌给他,要不然他一个五品的千户,在蓟镇的天津能值得甚么,还不是处处掣肘,他要是这般做的不好,岂不是朕的错处……”
这话说的重了,张诚听的一个激灵,连忙回答道:
“万岁爷,若是下旨或者旗牌,必然又要引起内外衙门的风波,就怕到时候未必帮到,反倒是害了他。”
小皇帝有些烦躁,张诚急忙说道:
“不若奴婢写封书信给王通,若是有人为难,拿出奴婢这封书信来,想来看在司礼监的份上都会卖些面子,若是不成,到时候再作计较也不迟。”
万历皇帝略一琢磨,摇头笑了笑,开口说道:
“这样也好,司礼监的名帖据说比朕的旨意都要好用,见到张伴伴你个首席秉笔的帖子,不卖面子的人也就几个了。”
……
张诚从御书房出来的时候,脸色沉静,走的远了,笑容才渐渐的浮现出来,王通吃亏不吃亏并不是重点。
天津明明是个苦差却被锦衣卫说成肥差,设局坑了王通这件事让万历皇帝知道,让小皇帝对锦衣卫都指挥使刘守有产生恶感,或许对刘守有身后的张居正不信任加剧一点,这才是关键,张居正在皇帝心中的信任少一分,就代表着冯保不稳一分。
……
腊月二十七这天上午,王通和几名随从来到了天津三卫兵备道衙门,求见兵备道潘达,着人通报,门口的兵卒和差役都不怎么客气……
二百零七
和破烂的天津锦衣卫千户官署相比。这兵备道衙门的规模可就阔气了许多,高墙深院,黑瓦红门,处处显得庄严肃穆。
兵备道往往是由都察院派出的按察使和按察副使担任,在某一地只需要对当地的总兵负责,管的多,又没什么制约,权力很大。
在这天津三卫之地,漕运枢纽,各地的粮草分发转运给蓟镇、辽镇,甚至还有京营、宣府的一部分需要,兵备道衙门的权责在同类衙门中也算是极重的。
潘达是以按察使司副使的身份担任此职,是正四品的阶级,在这天津三卫之地,堪称是一言九鼎。
按照王通的了解,在京师那边,军饷名义上由兵部下发,可实际上就是个形式而已,往往都是经历司的人直接去户部拿银子发放。
其余各省的外差不知道如何,但在这天津之地,却是由兵备道专门发放。这就是个大麻烦了。
今早早起,天津锦衣卫这些兵卒都拿着工具来门前集合,王通简单的分配了下,让他们自己去打扫收拾,每个人都很听话,经过昨日的揉搓,王通的威信已经初步的树立起来,没人敢不听话了。
问了问杭大桥,大概了解到了欠饷到了什么程度,整整三年,一共发下七个月的军饷,当日杭大桥为什么还多说了几个月,无非是骗王通钱不多,先让这个小大人拿银子出来发下。
更加让人无奈的是,这七个月居然还是按照人头实发,本来那王达民上任,拖欠了三个月后,就琢磨着遣散大部分,留下少部分吃空额也是赚的,没想到那兵备道潘达来了个点检兵马,有多少兵发多少钱。
然后又是不停的克扣拖欠,你想要钻空子都不能,穷的过不下去人就逐渐的散去另寻活路,锦衣卫人越来越少,发的银子也就越来越少,恶性循环起来。
任谁也能听出来,官家的事务能做到这般地步。已经不是办事的问题,而是存心为难了,可问问杭大桥这帮人到底为什么,谁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和这等手握实权的高位文官打交道,王通等人都知道麻烦,张世强刚打扫出来的值房对方王通建言道:
“大人,每年京里不是要给我们拨下几万两银子吗,要不然咱们先用这笔钱给下面的人发饷如何?”
王通当然不会同意这个打算,摇摇头说道:
“专款专用,京师里的银子另有用处,大家给皇上和大明当差,这银子要是私人掏出来,扣上个收买人心意图不轨的罪名,浑身是嘴你都说不清。”
张世强有些惭愧的停了话头,王通摆摆手继续说道:
“给大明和皇上当差,兵部就要发饷银下来,这兵备道不过是个代为转发的官员,却这般的克扣拖延,公事公办,一定要把这个事情弄明白才是。”
王通说的简单,心中却知道此事难办。这等官方的金钱往来最是纠缠不清,不知道在什么环节就会为难。那一世他去催款的时候,每一次都是焦头烂额,私人客户尚且如此,这公家的麻烦更不必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