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仅如此,她在御书房鞍前马后替裴樾整理奏折,将折子分门别类理好,又区分出轻重缓急,她对朝务有着天然的敏锐,又或许是那三年相濡以沫,她比旁人更要窥得这位年轻帝王的心思,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分辨出裴樾在意什么,喜欢什么。
裴樾看着手脚麻利,从容又轻快的依依,生出一抹颓然。
“依依,你歇一会儿。”
“我不累。”少女迎着夏日蓬勃的朝气,朝他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淡到像昙花一闪而逝,想要捕捉却是来不及。
裴樾满心无奈,“依依,你做这些都是徒劳无功,我不会答应的。”
依依也没有露出失望,手扶着角落的高几一跳,坐在上头,一身湛色曳撒被风掠起,像是踏浪的少女,就这么明媚地望着他。
裴樾摇着头干脆不管她,继续批阅奏折。
午时正,陈庆带着人进来给裴樾布膳,自然也给依依备了一份,正当依依跳下来要去接食盒时,上方传来裴樾一声冷喝,“这里是御书房,不是衙署的膳堂,谁让你们给她备膳?”
陈庆打了个哆嗦,连忙跪下来请罪,将食盒递给小内使拿出去,朝依依投去“自求多福”的眼神。
依依也不恼,继续往高几上坐着,眼神乌溜溜看着裴樾用膳,看了片刻,她也饿了,便往一旁罗汉床抹了抹,爬了过去,歪在罗汉床上,捡着小案上的点心吃,吃的同时还不忘往裴樾瞥。
别看裴樾神色镇定,余光却落在她身上。
怎么这么淘气呢。
他暗吸一口气,抬眸神色清明盯着她,“你别杵在这里,回府去,我给你家里递了讯,告诉嬢嬢,你要回去用膳,她此刻定在等你,你自个儿饿着事小,可别饿了你娘亲。”
这是拿宁晏威胁她。
没用的。
依依歪着脑袋摸出一块糕点塞嘴里,眼神直勾勾盯着裴樾的碗。
“没关系,我又不是长身体的时候,饿一饿不打紧,”连着抹了三块点心,第四下没摸着,低眉一瞧,盘子已空,只剩一点碎屑,依依不慌不慌将盘子拾起来,将碎屑扫入掌心,端详道,
“依依一不习武,一无所事事,没得浪费了粮食,不吃也罢。”
“不像陛下,日理万机,坐拥四海,自然该吃最好的”
“咦,竟有这么大的水龙虾,不愧是陛下,这些都是依依平日里想吃却吃不着的,依依看一眼便知足了”
裴樾手中的银筷不知不觉滑落,深深地闭上眼,半晌,挫败看着她,
“过来吧”
片刻后,依依以秋风扫落叶之势,将裴樾的分量都给吃完,裴樾看着鲜妍明丽的少女,那种无力感越盛,甚至还很体贴地递湿巾过去给她擦嘴。
依依餍足地接过手帕,抬眸去瞧裴樾,裴樾移开目光,一张俊脸冷冷清清的,就是不搭理她。
依依笑嘻嘻地擦嘴,“陛下,您不年轻了,该要好好纳几个妃子,没事便去后宫享享福”
裴樾没好气地劈过去一道眼神,“然后将朝政都撂给你,你好赖在御书房不走?”
依依当仁不让道,“身为臣子为君分忧,乃是分内职责,否则您养了这群文武百官作甚?”
“再说,您现在当务之急,便是娶个皇后,生下嫡子,让江山后继有人。”
裴樾眼皮轻轻耷拉着,慢慢溢出一丝冷笑,“小丫头片子,想管朕的事。”
依依明眸轻眨,摊摊手道,“我闲哪,不若陛下派个差事给我,我去司礼监当值,自然就烦不着您。”
“没门。”
依依行的是温水煮青蛙这一招,无论裴樾脸色好歹,她端茶倒水,将折子文书整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能挑出一些毛病来,整整三日,时而暗搓搓露几手,时而卖乖装可怜,裴樾被她逼疯了,最后下了一道手书给,让领着依依去司礼监,又乏力地交待陈庆,
“你去一趟内阁,告诉燕阁老,就说朕没法子了,让他自个儿想法子把人领走。”
陈庆憋着笑离开。
裴樾被依依折腾三日,才想起选后一事,崔玉那头急如热锅蚂蚁,裴樾想了想,便派人回了崔玉一句,说是明日去梁湖园囿见一见那些贵女。